正文 【迴風第二部/風飄穿越】蔚藍之間 — 【六】如果,我的世界沒有你08

距离缇依去探视那名革命军首领已经过了三天,这三天里他除了忙着处理国内大小事,也会听取暗部的追踪报告以了解诺曼登的审问进度;虽然那个男人坚持不透露同夥的藏身处,但从其他叛乱者那边也获得不少情报,也抓到了一些分散在全国各地的革命军,其中甚至有十几名对「菲伊斯」这个名字有反应。

同党,或者是相关连的可能性很大。

既然是革命军,早晚都要除掉的,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动摇诺曼登的心呢?

如果把同党的屍体扔在诺曼登面前,那个家伙一定会有所动摇,不过若是做到这一步,之後就没有可威胁的筹码了……还不如让这个筹码继续活着,或许还更有利用价值。

思及此,缇依立刻把棱叫过来,递给他一份名单。

「把这些人丢进诺曼登附近的牢房,不用看到脸,听得到声音就足够了。」

面对缇依意有所指的话,棱马上会意,也微笑着开口:「声音保证听得到,一定让诺曼登终身难忘。」

「嗯,下去吧。」

缇依看着棱将卷轴收入怀中、转身准备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又叫住了棱:

「棱,别把他们玩死了,我还要留着日後用呢。」

「是的,陛下,您的人我当然会帮您好好『照顾』,保证四肢健全地还给您。」

棱的笑容让缇依有种毛骨悚然的感受,不过他也没说什麽,只是挥挥手就让对方下去了。

这招对那个铁嘴死心眼的革命军首领的效果奇佳;缇依当天下午就收到了棱的回报,表示诺曼登请求见自己一面。他对自己的计策成功相当高兴,不过缇依倒也不急着赶过去,只是慢条斯理地继续改公文,全部批改完毕後,又去找父王和姬共进晚餐,等吃饱喝足了,才再度踏入地牢。

缇依对棱的做事风格再熟悉不过,虽然有些方面不敢苟同,但若就办事效率和成果来说,没人比棱更值得信任。因此,当他一踏上关押诺曼登的牢房的走道,他立刻明白为何之前坚持了三天都不肯屈打成招的男人,如今居然才过了几小时就急着拜托棱,希望能见自己一面:

两旁的地牢隔间中,传来各式各样惨不忍睹的叫声,有人痛哭、也有人哀号,几乎每个人身上都鲜血淋漓,还有些人被吓晕过去;两名暗部使正试图用魔法强制让其中一名昏迷的犯人清醒,但明眼人如缇依,早就看穿这些多半是皮肉伤;就算鲜血直流的画面对某些革命军来说不具威胁性,但棱显然额外用了些手段──例如,幻觉,来诱使这些人发出惨叫声……

对於看不见这里发生什麽情况的人来说,这些叫声应该足够达到威胁的效果了吧。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一个正胡乱挥舞自己健全四肢,惨叫「我的手、我的手」的男人,同时瞪了眼正朝着自己笑得如花般灿烂的紫眸青年,丢下「别玩过头了,让他们安静点」後,迳自踏入了他的目的地,关诺曼登的牢房。

身後牢房砰地一声关上,连带刚才的尖叫声也一并隔绝在外;应该是棱用了隔音魔法吧,缇依不认为棱会这麽好心地送那些叛乱者一个昏迷咒了事──不过,也有人不那麽想。

「你到底想怎麽样?!」

诺曼登的双手双脚被紧紧锁在墙上,如果不是如此,看对方的眼神应该恨不得冲上来狠狠揍自己一顿吧。三天的拷问让男人身上的伤口更多,样子看起来也更狼狈了,但那双晶亮的眸子却显得杀气腾腾,眨也不眨地死死瞪着自己,如果他知道外头的人的真实状况,真不晓得会露出什麽样的表情?

「你、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红发男人的低吼让他回了神;只见对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唇旁的伤口随着他的怒吼扯动了肌肉,血丝顺着嘴唇从下巴滴落,加上头发中因为沾染到鲜血和汗渍而凝结、到处乱翘的模样,看起来像头负伤的野兽。

不过,即使是野兽,只要被扯断了獠牙、束缚了四肢,也只能呜呜哀鸣而已。

「你说呢?想见我的不是你吗,诺曼登?如果不想见我的话,我就回去了──」

「不!等等!」

诺曼登立刻冷静下来──至少眼神看起来没有刚才那麽凶狠了,情绪收拾的很快这点倒是令人敬佩。

「陛下,请您放过他们吧!」

「如果你是说外面关押的犯人的话,他们都是革命军,跟你一样身犯渎神重罪,理当处死。不过这应该跟你没什麽关系吧?」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语气自然又平淡,透露的内容却让面前的人脸色更加苍白了--红发的男人浑身一颤,一个「不」字冲到嘴边又紧急咽下,但这一幕早已落入了缇依的眼中。

落网之鱼,岂能轻易收手?

他在心中冷笑,却没有表现在脸上,转身作势要走;男人紧张地脱口而出「他们是我的朋友」,这句话成功让缇依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男人。

在他的注视下,男人的脸色有些僵硬,但眼神却变得锐利许多──还是坚决呢?缇依不太明白:究竟一个人在什麽情况下会流露出这样的眼神呢?但他知道诺曼登显然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或许是打算对自己坦白,打算招认某些资讯以换取朋友的生命?

然而根据棱拷问所得的结果,这些被暗部抓来、所谓的「朋友」,应该也不是诺曼登的同党,至少不是同一个组织的夥伴,充其量只是认识的革命军……

这样一来,获得的资讯也很有限吧,不过多少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

他下意识地以自己的观点来衡量这个男人的能耐和气度,不过当诺曼登再度开口时,缇依就知道自己再度错估了这个人。

「要我怎麽做,您才愿意放过他们?」

「喔……?听起来我好像太小看了外头那些人?那些人对你来说这麽重要吗?」

「是,很重要。」

诺曼登毫不迟疑的回答让缇依愣了一下,但也只有一瞬间,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那就告诉我你的组织的规模、人数和据点,用这些来换他们的命吧。」

「办不到、不可能。」

「……」

大概是看出他的不悦,诺曼登露出了很是无辜的表情,晃了晃双肩,将手腕上的铁链弄的喀喀作响:

「陛下,这些都是我们组织的机密情报,告诉您不就是害死我的弟兄吗?哪有拿朋友换自己兄弟的道理呢?」

「是吗,那用你的命来换也可以。」

缇依冷冷地回了一句;他有些後悔刚才叫棱让外面的家伙「安静点」,或许该让眼前的男人听听同伴的惨叫,他才能认真一点回答?

「行,没问题。」

本来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诺曼登居然一口就答应了,反倒让缇依吃了一惊!

「不愿意说组织的机密,却愿意牺牲自己的命?你这人倒是挺有义气的啊?」

男人仰起头,竟然不知死活地笑了出来:「同样是命,死我一人可以救一堆同伴,这个交易当然划算!陛下您是一国之王,说话可不能不算话啊!」

要堵住你的口容易得很,一个将死之人居然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缇依沈下脸,一口气堵在胸口,想发怒却又硬是忍下,冷笑地回答:

「等价交易,这点作为领导人应该很清楚。阁下的提议听起来对我似乎不怎麽有利啊!若能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赐你一个痛快倒也不是不行;但若只是想让同伴免於一死,你未免太过天真!你如果有那个价值我还可以考虑,可惜现在看来是没那个必要了。」

说完话,缇依这次真的转身想走,但身後传来的声音再度迫使他停下了脚步:

「我跟陛下保证,我绝对有那个价值!」

大概是见自己快要发火,男人一脸严肃的脸庞并不像刻意装出的,声音低沈了些,却又充满力道,清晰地传入缇依的耳里。

「我作为组织的领导人,继承我义父的人脉和资源,至今也发动过不少次大规模的革命。一旦我死、且还是死於王军手里,我手下的人和其他的革命军夥伴一定会因此乱了方寸,再说我又没有小孩,组织内目前也没有可以接班的人,突然失去领导人的打击一定会让组织陷入动荡不安,就算不解散,至少在三五年内也没办法发动什麽革命。用我一命就可以换来王国五年的安宁,这对陛下来说还不够划算吗?」

缇依盯着面前的男人──对方是认真的,但明白这件事反而更让他无法理解男人在想什麽:

表现出愿意为组织一死的模样,却又明白地展现出对同伴的在意;若说不想死,但又愿意为了组织和同伴而牺牲自己──这究竟是什麽样的心态呢?

他把组织和同伴的命放在自己的命之前,但又把同伴的命放在组织之前,似乎只要组织的人能活下去就够了……怎麽会有这种人呢?

理智上来说,缇依清楚此刻最快又最节省时间的作法是,既然诺曼登打死不肯说出组织情报,棱那边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那麽连同诺曼登和外面的革命军同党全部铲除、永绝後患就是必然的事情,至於是否有其他的革命军组织,暗部当然还是得持续追查下去。

然而当缇依注视着面前的人坚定的眼神时,他却改变了主意:

如果能够网罗诺曼登为自己所用,这个人将为康纳西王国、甚至为了自己而牺牲一切,在所不辞。

他对自己有相当的自信,他不信这个人不臣服於自己。

在这之前,他必须知道诺曼登心心念念想保护的「组织」,到底对他来说是什麽样的存在?

如果事後证明诺曼登不能为己所用,至少也不能就这样让他心满意足地「赴死」,要死也得让他把自己想要的情报一一吐出後再死。

缇依注视着男人,许久後,才轻轻地开口:

「不,我不杀你。相对地,用你的自由来换你那些所谓的『朋友』的命吧。」

隔天缇依很快就安排下去:让诺曼登离开大牢,转移到宫内一处僻静的小屋作为居住地,并派人给他治疗身上的伤,不过他也在对方身上施展了限制使用任何魔法的束缚,另外还派了暗部使每天二十四小时不离身地监视对方。

诺曼登对这些安排似乎有些讶异,不过他显然也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想到缇依可能是想网罗自己,所以在态度上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在听到要把自己移出地牢、暂时迁到别处时,他们甚至还有过这样的对话:

『陛下,您这样把我藏起来,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把你藏起来是顾全大局,也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再说除了暗部之外没人知道、你也出不去,哪来的别人?』

『听起来我的处境堪忧啊,感觉就算被陛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玩死了,也没人可以帮我伸冤呢。』

『我记得当初好像有人自愿代替朋友而死啊?怎麽现在又表现得像个贪生怕死的人了呢?』

『陛下,这可不一样啊!革命军首领被刑求死在王宫大牢中,至少还像个英雄;如果死在国王陛下的秘密小屋,总觉得好像是我跟陛下之间有什麽奇怪的关系一样……』

他对那个男人的诡异思想完全无言以对。

不过,要是就此认输,他就不叫缇依.西卡洁了。

所以缇依接下来做了一件让面前的人惊讶到全身僵硬、动弹不得的事: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诺曼登,直到双方间的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息时,他以刻意调整过後的笑容,在那个表情呆滞的革命军首领耳畔轻轻低语:

『如果你想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哪?』

最後的结果就是他满意地看着对方完全失神的模样,得意地离开了那间「国王陛下的秘密小屋」。

事後证明:玩弄别人是会上瘾的。

自那之後,缇依三不五时就会去「拜访」一下对方──因为是他的屋子,他自然不需要对方招待,也丝毫不顾诺曼登的意愿,想来就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加上现在对方正在养伤,行动不便加上对他的外表毫无招架能力,导致每次的拜访都在缇依心满意足地离开,以及对方那惊慌失措、懊恼不已的表情下结束。

不得不说,虽然缇依也捉弄过自己的表哥,但果然玩的对象还是要强势一点、会反抗才比较有趣。

不过玩归玩,正事还是要办的。

缇依不急着追问组织的消息,他知道诺曼登还没这麽快信任自己,而他有的是时间;所以他只是在拜访的过程中,以聊天的形式一点一滴地探听,而对方则是回给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不正经答案,犹如一场长期攻防战,对他来说胜败都不吃亏──要嘛赢来某人一辈子的效忠,要嘛输了赔上对方一条命,这种稳赚不输的赌局,何乐不为呢?

当时他忘记计算了一件事:他什麽都算的好好的,唯独漏算了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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