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上高二後,课业明显加重许多,也因分组的缘故各自有了着重的科目。
白湘菓选了三类组,理所当然地与江思不再是同学了,反倒是江思和楚于嫺同为社会组,被分到了同班。
苑杏这届的三类仅有两班,同组的殷楀杋和考大常再度同班,在白湘菓所在班级隔壁。
为此,考大常甚是欢喜,因为他们三年都同班,他就又能继续缠着殷楀杋到毕业了。
而殷楀杋倒是有些郁闷,老天大概不站在他这,仅二分之一的机率也无法和白湘菓同班。
不过,白湘菓虽是独自到新班级,对怕生的她简直是恶梦,但因三类组男生占多数,还是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她与江思不同,她觉得这个年纪的男生比女生来得好相处,大抵是因为自幼成长在四个男生身旁的缘故;後者就不这麽认为了,男生对於她是厌恶的存在。
就这麽在新班度过了规律的两个月。
今日是厂商送社服来的日子,身兼总务的白湘菓放学便要到校门口领取。
谈起她被选为总务的缘由,仅因她数学是强项罢了。
放学後,白湘菓并没有马上背起书包离去,而是坐在位子上再确认一次钱的数目没错。数着数着,突地感受到莫名从四周投来的视线,停下动作,怯生生地抬起眸,目光一触即,众人随即撇开脸。
白湘菓觉得这眼神有股说不清的复杂,不清楚为何的她只知晓绝不是好事,连忙点清钞票後便往校门走去了。
厂商早已在门口等候,她小跑步上前,付钱给厂商後,提着两大袋社服走回宿舍。
她先走到走廊底端其他干部的房间发社服,逐一发完後,正当她松了一口气,总算能回自己寝室休息时,其中一名干部唤住了她。
「湘菓。」
循声回头,白湘菓微抬起柳眉,「怎麽了?」
「你……有看学校论坛吗?」
白湘菓摇首,「没有,我没看那个的习惯。」
「好吧……我建议你等会上去看一下比较好。」
有些纳闷地带上门,白湘菓见她们没打算解释,便体谅地没继续逼问,缓缓回到了寝室。
「湘菓拿回来啦。」楚于嫺指了一旁的空地,「你先放着吧。」
江思专注地盯着电脑萤幕,头也没抬地招手,「你过来坐着。」
「怎麽了吗?」白湘菓内心有无数疑惑,怎麽今天大家都很反常?
江思把笔电移到白湘菓面前,「你看这个。」
那是学校论坛中匿名版的介面,江思点的是目前最新的热门贴文,上头有不少张照片。
白湘菓凑近些看,不看还好,一看她便僵住了。
她将照片放大检视,即使被齐浏海盖住大半仍十分圆润的脸颊、让整体看上去笨重的过长头发、松弛的粗壮大腿……
那是她国中时候的照片。
愣了半晌,白湘菓怔怔地朝江思问道:「怎麽会在这里……」
「你还记得我们开学前有去吃饭庆生吗?那时我不是说我赶着出来忘记关电脑了?」江思手扶着额,深深叹息,「大概又是我那室友搞的鬼,趁机从我电脑载下来发上去。抱歉,我应该好好关好的……」
楚于嫺安抚地拍了拍江思,「思,那不是你的问题,是你室友擅自用你电脑的错。」
白湘菓跟着颌首,「对,我不会怪你的。」
「湘菓,你没事吗?」江思担忧地问道。
「就是发我以前的照片而已,没什麽。」白湘菓淡笑着摆手,「你别太自责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我现在也不长这样。」
「真的?」
白湘菓应了声,站起身,「嗯,没事的话,我就先去洗澡了。」
到後头的衣柜翻找,白湘菓咬住下唇,最後随意拿了套宽松的长袖衣服裤便进浴室了。
打开水龙头转到热水,白湘菓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脸蛋不如照片般圆润,稍稍侧过便能看到脸部线条;留长了浏海,并将其旁分修饰脸型,过腰长发也修剪到了胸上处;再往下看,盈盈一握的腰,笔直纤长的双腿,不再是以往的臃肿。
国一的她和现在的她,截然不同。
虽然她国二仅花了几个月便轻了不少,但让整个体态称得上「苗条」,却是她坚持到现在仍不懈怠的成果。
她从来不是会被人嘲弄肥胖的身材,但只要每每看着镜子,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丑陋的,那样的自己,她便觉得厌恶。
因此她总是穿着宽松的衣服,甚至是不分季节地着长袖长裤,也不会在社群媒体上发表自己的照片,甚至留存下来的也仅有毕业照而已。
她一直努力地只让他人看到美好的自己,却被一个不相识的人给毁了。
思及此,她的双眼蒙上一层水雾。
把水转大,她走到莲蓬头前任由其从头顶倾落,阖上眼,两行清泪混杂着水柱自双颊滚落。
隔着水声,她隐约听见了门外的江思和楚于嫺说了要出去,随後便听到房门关上的声响。
她这才慢慢蹲下身,而後抱住自己,放声痛哭。
她从来就不是懒得生气、懒得难过,情绪终究是无法克制的,这点她非常清楚。
更遑论她本性不是个脾气好的人。
以前,遇到恼人的事、看不惯的人,她便会感到不悦并反映於脸上;遭遇挫折,心灵受伤了,就藉哭泣发泄悲伤。
可不知何时开始,她变得不爱展露情绪,似是有个框架约束着那些翻腾的情绪,总让她将之化为淡然。
她愈哭愈凶,也顾不得外头的两人是否回来了,压抑已久的悲伤全都在此刻溃堤。
胸口酸涨地发疼,有些缺氧的她承受不住地手撑地,大口地喘着气,身子止不住地抽噎着。
白湘菓好久没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