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结,你觉得我和文家会不会有什麽关系?」唐凝仙望着铜镜里正在为她梳妆打扮的绿结,现下宫中她信得过的就只剩下绿结了。
绿结绾发的手顿了下,抬头看向镜子与唐凝仙对望,「姐姐,你……是要去查麽?」
唐凝仙脸上浮出微笑并点了头,果然还是这ㄚ头懂她。
「姐姐,文家在宫中是万万提不得的,就连老百姓们都鲜少去提及,只因文家灭门惨案实在吓人,若是要查,想必艰辛。」绿结皱了下眉头,语重心长的道出事实。
「绿结,你认为我会因为这麽点小事就不查麽?只不过……皇上这关得躲躲。」她微微转过头望向窗外,眼底又浮出一层忧郁。
绿结看着眼前愈渐憔悴的女子,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天命怎麽就这样捉弄人呢?
「今日我先去文锦阁看看,皇上近日肯定很多事儿要忙,文家的资料文锦阁应该至少会有些记载,你留在情绢宫看着,皇上要是来了你想办法拖着,我会尽快回来,嗯?」
绿结微颔首,对上唐凝仙目光的时候,她愣了一会,究竟这一个月发生了什麽?为何能将一个眉眼柔顺的人磨练到眼光犀利参杂谋略?
她心疼的从背後抱住了唐凝仙,哽咽道:「姐姐,你……会变得和那些後宫嫔妃一样麽?」
唐凝仙叹了口气,望着铜镜里戴着雍容华贵饰品的自己,苦笑了下,「绿结,我不会变,只要师兄和你还在,我就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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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锦阁。
唐凝仙看着眼前每个约两尺高的书柜都放满了一本又一本珍贵的书籍和皇家资料便皱起了眉头,天啊!她这下子该从哪儿开始找起?
她是听宫里那些小宫女们平时交头接耳才知道文锦阁是皇宫中负责放珍贵书籍和资料的地方,可她不知道这儿居然这麽大,地方大就算了还挤满了书,她一点儿也没头绪呀!
想了又想,决定先找找有没有几个世族的资料,只要找到其中一个,想必要找到其他世族便不是难事,再找下去的话,要找到文家应该就有希望了。
绕了半个时辰,她总算是看到了一本和世族扯得上关系的书,可同时她眼里也露出一抹伤痛,孙氏,孙嫣嫣……,一个月後将成为静王妃的大师姐,思及此,她眼中的那抹伤痛又参杂了几许怨恨。
尽管如此,她还是走到了放着孙氏资料的那个书柜前,想来几个大世族的资料应该都放在这附近了。
她仔细找了找,终於在书柜的最角落找到了文氏的资料,正欲拿起那本资料时,文锦阁的门却突然被人推开,她心中一惊,赶紧拿走了文氏资料匆匆躲到一旁阴暗的角落看着。
那人着一袭素白长袍,徐步走到了方才她找到文氏资料的地方低头似乎在找着什麽,她仔细看了看那人的面容,忽然想起他便是她被绑到皇宫第一天看到的人,那个……用着复杂眼光看着她和莫辽天走向密径的人,叫做……洛煜!
「奇怪……怎麽会突然不见了?」洛煜皱起了眉头,他日日来文锦阁就是为了护着文氏的资料,可为何今日却突然消失了?
唐凝仙自是听见了他低声呢喃的话语,尔後低头望向自己怀中抱着的文氏资料,难不成他找的东西和自己是一样的?疑惑之际,她却看见洛煜竟是站起身转了个方向……往她这儿走来?
这……这下可怎麽办呀?他莫不是发现自己了吧?
没想到他却把步伐停在了离她最近的一个书柜前,从几本较为破旧的书籍中拿出了一卷画卷,一展开画卷,她傻了。
那里头画的人,和自己生的几乎一模一样,难不成那是文绢的画像?可是为何洛煜会知道画像的位置?
「文绢,当年若是文氏没被满门抄斩,如今我们应该要是幸福的吧?可为何最终你还是兜兜转转的绕进了皇家?为何你成了他的贵妃?为何……?」洛煜抱着那卷画卷缓缓蹲下身子,几滴眼泪滴落在画上。
近乎绝望的低声呐喊唐凝仙都听在耳里,这下子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无端卷进了一个洛煜,难道洛煜和文绢其实本来是一对佳人吗?
半刻钟後洛煜收拾好画像,便离开了文锦阁,她喘了口气缓缓从角落走出来,总算是能好好看看怀里这本文氏资料了。她想既然文家已被满门抄斩,已然成为罪族,文绢又是最後一代,所以一开始她便从最後一页开始看起,果然没几下就找到了文绢的名字。
绿结说,文家留了一对孩子,那另一个孩子呢?她往下看去,找到了一个名字。
──文绢之妹,文嬿。
她皱起了眉头,脑中又突然闪过那句从小便一直折磨她的话语。
『……嬿……我们……不要你……好好过……。』
忽然间她头一阵剧痛,那句本来模糊不清的话语此刻却格外清晰的在耳边响起。
『文嬿,我们不是不要你,你要一个人好好过下去。』那是一个气虚无力的女声,她就是文嬿,那又为何韩煦要隐瞒她的身分?
她全部都想起来了,当年她才十岁,文家因为太子一封谏书而被扣上贪污一罪,皇上震怒,满门抄斩,爹娘带着她连夜逃离,亲姊文绢寄宿於历代皆为国师的洛家,後来皇上派了军队追杀,爹娘一路逃到了寒煦山把她托给韩煦照顾,最後选择回到京城受死让皇上确定文家再无当家。
至於她和文绢,爹娘用了两个年纪和她们相符的仆人替代,火烧文府的那日,众人皆以为那两个仆人便是文家双千金,却无人知晓真正的千金已然不在文府。
她抱着文氏资料痛哭了起来,文家竟然如此凄惨落魄,如今……文绢逝世,她在这世上再无亲人,她定要为文家报仇,何以让太子一封谏书便让文家落到这样惨绝人寰的地步?
不过既然当初上书的是太子,也就是当今的皇上,那麽……文绢又是如何看待皇上的?她心里是怎麽想的?面对一个灭了自己全家的夫君,她究竟是怎麽想的?
唐凝仙只觉得此刻头疼欲裂,一瞬间接收了文家那麽多事情,她一时竟有些喘不过气。
她踩着有些摇晃的脚步回到了情绢宫,绿结一看见她便瞪大了双眼,赶紧上前搀扶她,担忧问道:「姐姐,你怎麽脸色这般苍白?是查出什麽了麽?」
唐凝仙坐下来喝了口茶定了定心神後,口气坚定地开口:「绿结,我要回寒煦山,我得问问师父一些事。」
「姐姐是不是……真查出什麽了?」绿结蹙眉,有些不解地问道。
「是,文绢有一个妹妹,叫做文嬿。」
「难不成……?」
唐凝仙看着绿结吃惊的表情点了点头,「姐姐是怎麽知道的呀?」
她把看到文嬿之後脑里所有浮现的记忆都和绿结说了一遍,绿结像是整个人傻了似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同时望向她的眼光也带了几分心疼。
「姐姐定是难过的,不过别怕,绿结一直在这儿,姐姐不是还有我麽?」她握住了唐凝仙的手,微微笑了下。
唐凝仙愣愣地看着眼前笑着的女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世上,她并不是没有任何亲人,她还有绿结,还有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