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妈去哪了?"
"不知道。"
夏弛诧异的回过头,随即又想起了。
哦对,她和她妈的感情不好。
走了走,想起了那晚的画面又觉得不对。
那天纪韶安用力的抓住了纪语澄的手拽向她自己。
"你不要形象了吗?"
"他们今天比较早睡。"
形象?她们怕别人看到什麽?她们的关系吗?
好像又哪里觉得怪怪的。
忽地,脑中闪过了纪语澄说过的话。
"你至少一出生还有一个完整的家,至少还有一个好的回忆。可是我呢?从出生到几个月前一直和妈待在一起,只要问一句我爸是谁就会被她打......"
被她打?
夏弛忽然彻彻底底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迟钝,那麽明显的不对劲怎麽现在才发现。
纪语澄看着夏弛霍然停下来的背影:"夏弛?"
"纪语澄。"
"嗯?"
"你有被家暴,对吧。"夏弛转过头,抛出了肯定句。
出乎意料的,纪语澄皱着眉头,一脸"你有事吧"的看着他。
"没有啊,怎麽这样问?"
"没有?那你怎麽好像说过你妈会打你?"
"有吗?你是不是听错了什麽?"
"......"
夏弛阴着脸,转过头去。
他误会了吗?
一想想又不对,纪语澄演技那麽好。而且他应该没有听错......吧?
纪语澄看他转过头去,不禁松了一口气。
再问的话不知道她撑不撑得下去。
他们没有熟到这种地步,他也没必要知道那麽多。那晚她不小心脱口说出"只要问一句我爸是谁就会被她打"这种话时,就觉得夏弛可能会发现什麽。
不过......现在才问吗?他的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纪语澄。"
纪语澄要睡觉前,纪韶安推开门进来。
"我找到工作了。"
"哦。"
"再隔几天就搬走吧。"
"嗯。"
"你没什麽话要说吗?"
"你要我说什麽?"
"......"纪韶安似乎犹豫了一下:"难道你不想留下吗?"
"什麽意思?"
"我知道你一直想找李婉音报仇,就这麽走了你不会觉得不开心吗?"
纪语澄看着她的脸,忽然觉得有点心累。
"你想叫我去跟叔叔说话,让我们留下来是吗?"
纪韶安没有说话。
"为什麽呢?让我猜猜。因为留下来吃好住好,有老公,有孩子,还不用担心经济问题,就算你找到了工作,也必须省吃俭用一段时间,找的房子也不一定好住。你也不敢再回去住阿姨的房子,所以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是吗?"
纪语澄自顾自的说完话,又接着道:"我是很讨厌李婉音,可是我们的存在已经够让她不安了,就算这种程度的痛苦用来偿阿姨的死简直微不足道,我也认了,想留下的人只有你。"
"好了语澄,你就不要生妈妈的气了,我知道错了,你难道想搬出去後跟妈妈过苦日子吗?"
"过不了的人是你。"纪语澄上了床:"反正我不会跟叔叔说什麽的。你就等着看是直接说要走还是等他们发现你找到工作之後再被赶出来好了。"
"纪语澄!"
无人应答。
"你这样跟妈妈作对你就满意吗?"
没人理她。
纪韶安叹了口气:"语澄,你怎麽......还是那麽不乖啊?"
用被子蒙住头的纪语澄听到她倏地变温柔的语气不禁一抖,下一秒,她的头发被拉着连着头扯出棉被。
"放开,这里是别人家。"
"哦?原来你也知道啊,可是有什麽关系呢?"
有时候,最害怕的不是与神逻辑的人沟通,而是那个人什麽也不在乎,说什麽都没用。
纪语澄的瞳孔紧缩,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她疯了。
或许,纪韶安可能真的有什麽精神疾病。
此时想再多都徒劳,熟悉的感觉袭来,她的头撞上了墙壁,发出了声响。
纪语澄开始挣扎,现在如果尖叫的话,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的恶行。
可是她却在犹豫,如果大家都知道了,她们会如何收尾?
她忽地发现,她依然在为纪韶安着想。不论是被阿姨发现家暴痕迹时随口撒谎的时候还是现在。
来自於血缘的爱如同刻在血肉里。
她讨厌纪韶安吗?是的。
她希望纪韶安接受法律制裁吗?不要。
什麽乱七八糟的感觉?
明明可以打家暴专线,却总是在拨打号码的前一刻迟疑,要不......再给她一次机会?
然後一次延伸成无数次,其实走到现在她也自作自受。
纪语澄忽然哭了,在被鞭打了无数次,被排挤了无数次,被想念折磨了无数次都没有哭的女孩,却在此时滴下眼泪。
在她意识到自己爱纪韶安时。
明明只要牵着我的手,我就能不再迷惘;明明只要抱着我,我就能不畏风雨。
那麽简单的假设,她却不曾懂过。
夏弛惊讶的推门进来:"你在干什麽?"
纪韶安恍若未闻。
"你再不放开她我就要报警了。"
纪韶安一怔下放开了手。
"我爸眼光怎麽那麽差啊,居然会为这种人出轨。"
纪韶安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刚刚那麽放肆是因为夏伟夫妇其实未回家,然後她以为夏弛已经睡了。
纪语澄觉得一阵混乱,头也一抽一抽的疼。
她启唇,正想叫他们全都出去,却看见纪韶安自己绕过夏弛跑了出去。
可能不知道怎麽面对他吧。
夏弛走到她的面前,眼里还泛着冷意。
"你报警了吗?"
夏弛没想到纪语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随即道:"还没,我现在打。"
"不要打。"
"为什麽?"
"......"纪语澄用被子包住头,彷佛如此就能减轻痛楚。
"我妈找到工作了,等我们搬出去後我自己会解决。"
"呵。"
她听见夏弛拉开她房间的椅子,迳自坐了下来。
"她什麽时候开始打你的?"
"不知道。"
"那就是很久了。你都那麽久了也还没处理好,我凭什麽相信你?"
"那你凭什麽管?"
"......"
纪语澄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就算我不打算做些什麽,也不干你的事。"
对方没了声音。
在纪语澄怀疑他早就出去了,只是她没听到时,她的被子被扯了下来。
夏弛居高临下望着她:"头还痛吗?要不要看医生?"
"不用。"
"你哭了。"
"我知道。"
"......"夏弛看了她许久:"我真的很讨厌你这个样子,受了伤害不说,会痛也不会说,偏偏又不是真的不在乎。"
手忽然朝着她的头用力一按,不意外的看见了她疼得遽缩的瞳孔。
"疼吗?"他的手竟又施加了力道,纪语澄简直要吐了出来。
"那就叫出来啊。"
"够了夏弛!"纪语澄又开始挣扎,却一直甩不脱,如同摆不掉的恶梦。
眼泪又开始滴下来,夏弛看见了之後也松开了手。
"原来还知道哭啊。"
"你到底想干嘛?"
"没啊,就只是觉得你那张很委屈又什麽都不说的脸令人火大。"
她哪里委屈了?她那他妈的明明叫做面无表情!!!
"你才委屈,你全家都委屈。"
夏弛走出门的时候被狠狠砸了一个枕头。
令他自己也惊讶的是,他竟然没有生气。
还好她还懂得发泄,要不然他看她整天这个样子,没事也会被弄得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