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重新說愛你 — 貳.與回憶和好-1

对到眼的那天,禹熙主动跟史齐洛说话,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很喜欢跑步喔?」

史齐洛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他,他深怕自己会回错话,也怕自己浪费了这难得的机会,自己跟女生说话的次数根本一只手数得出来,到底该回答什麽最好啊!!!

史齐洛两只眼睛看着地板许久,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禹熙见他没有回答,就跟他说了句再见就往门口走了。

那天刚好是暑辅结束的日子,剩下的两个星期的暑假史齐洛都在为了自己那天为什麽没有回答忏悔,这也许是他跟禹熙这辈子唯一一次的说话,他为什麽紧张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样感觉自己超级弱!

於是剩下的这两周他跑去找国中就换过十个女朋友的小豆做集训,他要在这两个星期内把该学的说话技巧都学完。

到了开学,因为说话技巧的结业跟暑假的减肥,史齐洛过上了一个全新的高中生活,每天都有不同的女生围绕在身边,除了女生朋友外男生朋友也是不停地向他靠近,他瞬间变成了班人的核心人物,连老师也非常喜欢他。

他变成班上做决定的那个人,连篮球队都主动来问他要不要成为他们的一员,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目光的焦点,但是这些队伍的邀约也好,还是成为众人的焦点都不是他想要的,他的目光始终都落在禹熙身上。

史齐洛过上了大家梦寐以求的高中生活,每天都有不同的女生过来示好,放学後他也没办法继续去跑步,因为每天下课都有不同的邀约,也因为每天都有一群朋友围绕在身边,他跟禹熙接近的机会基本上为零。

变得受欢迎不是不好,但是这已经背离了他改变自己的本意了!

史齐洛抓着禹熙到了四楼的自然科教室,禹熙没想到史齐洛居然没有改变,他看着他的眼神还是跟以前一样真诚,经过了十年不会真的改变的只有自己吧。

自然科教室看起来有被整修过,透过窗户看进去桌子跟墙好像都跟原本记忆里的不一样,他们转了转门把发现没有被上锁,於是就走了进去。

脱离学生时代太久,看到这样小组一桌的座位突然觉得很有趣,老师的讲台前摆着一颗地球仪,转了转地球仪发现上面的贴纸还在,那个贴纸从他们第一次进自然科教室的时候就有了,每个人看这个贴纸的第一个反应都是去抠抠看,能不能把他去掉,但每次只要这麽做地科老师就会生气,这个贴纸据他说是他第一个考上国立大学的学生贴的,对他意义重大,不可撕。

禹熙看着地球仪说:「还真的没有人把贴纸撕掉欸。」

「没事撕他干嘛。」

「手痒啊。」说完禹熙环视了教室一圈,「你还记得以前下雨天我们都跑到这里来吗?」

「这种坏坏的事情,你怎麽能突然提起呢。」

「什麽坏坏的事情啊!我只是等公车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有这件事,」禹熙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以为你忘记了,所以才问的,我单方面的希望你还记得。」

听到这句话史齐洛胸口像是被揍了一拳,「怎麽会突然这样说?」

「没有为什麽,就是希望你还记得。」

自然科教室对史齐洛来说可能是他跟禹熙的交往史中,最黑暗的篇章,他极力的想把那天做的事情忘掉,但是越是这麽做,他的愧疚感就越深。

那天一样下雨,他们照往常那样来这里吹乾自己,那天的雨特别大,走来学校的过程两只鞋子跟直接泡进水里差不多,天气也特别的冷,温度大概就十几度,两只脚全湿的这种事情对史齐洛来说是大忌,他非常不能接受两只脚都浸在外面的脏水里,到这里他心情已经很不好了,那天一遇到禹熙就看到他因为段考往後了一名满脸死样,让他的心情更加不好。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也因为是交往的後期,对彼此的耐心逐渐被消磨,两件事情都是小事,但对当时的他而言那天是最倒霉的一天。

那时候的他们气氛很僵,前一天才小吵架,隔天还是一样要上学,没有给彼此喘息的时间,就要继续相处,那天早上禹熙又要跟他一起去借吹风机,他一点也不想再穿上那整双都是水的鞋子,但是他没有说这件事,而禹熙就站在他座位旁边,他是不会拒绝与熙的要求的,但是也不会给禹熙多好的脸色就是了。

借吹风机到去自然科教室,这段路只有史齐洛说:「一定要去那麽远吗?」

禹熙当时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也就没有回答了,他们就这样维持到了自然科教室。

吹风机当时是禹熙拿在手上的,一到了自然科教室史齐洛毫不犹豫的从他的手上抢过吹风机,迳自的吹着自己的鞋子,禹熙没有跟往常一样找张椅子坐下,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史齐洛忙着。

史齐洛把自己的鞋子吹得差不多之後开始吹着自己的外套,虽然鞋子乾了他不用忍受那个恶心的潮湿感,但是心情并没有好转,他知道禹熙站着,但是他不想管他,跟他交往的这个一年来他受够了禹熙需要人哄这件事,当初看起来那麽独立的人为什麽在一起後处处都需要他帮他设想。

等他把外套吹得差不多的时後就把吹风机的插头拔掉,时间也差不多接近早自习结束,他站起来准备离开教室,禹熙在这个时候拉住了他,语带哽咽的对他说:

「对不起我又让你觉得很麻烦了。」

听到这句话,史齐洛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多过分,做了多过分的事情,但是当时他拉不下脸回头安慰他,而是继续往教室外走去,当他转身的瞬间其实他自己也哭了,他知道禹熙哭了,这件事情在他心里烙下深深的印记,他对关系再差的朋友都不会这样做,为什麽他要这样对自己的初恋!

当时的史齐洛没办法对当时的陈禹熙道歉,那现在的他一定要做这件事。

「欸,陈禹熙,」

「干嘛?」

史齐洛鼓起他最大的勇气後说:「对不起。」

禹熙满脸疑问地看着他,「你要道歉哪一件事?」

「我有做错这麽多事情吗?但是我今天要道歉的只有一件事。」

深呼吸一口气後,史齐洛说:「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自己走了,就是雨下得最大的那一次,我对你做了非常自私而且过分的事情,我让你一个人湿着回教室,你那天下午就直接发烧回家了,我其实觉得很痛。」

「是我感冒去打针又不是你去,你在痛什麽?」

「我知道今天我们难得可以再见面,你一定不想重新提起当年你受伤的事情,那天给我的感觉很像是我在霸凌你,我不会用那时候我还年轻打发你,我那时候的举动一点肩膀也没有。」

说到着里史齐洛心里又再次被那时的罪恶感给包裹,跟陈禹熙分手後的几年他只要遇上豪大雨特报的那几天,无论他多麽想忘记,一旦又是大雨他就会这样的罪恶感占满整个脑袋,即使到了现在已经十年过去,他的良心还是会感到一阵阵的寒意。

「现在何必再提起呢。」

禹熙在这件事情反而很释然,他没办法去恨他曾经喜欢过的任何人,包含他那对失败的父母,他也明白当年的他自己有多糟糕,怎麽可能会把那天的事情全部怪罪在史齐洛身上。

那时候的他极度依赖人,还没学会独立,也不知道分寸和别人的想法,其实那天他把眼泪抹乾後就发誓再也不要依赖人,不要再给任何人添麻烦,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让自己精神独立,也花了很多时间才接受那样也是自己,是史齐洛给了他长大的理由跟动力。

即使因为这件事情,他们的感情不断地降至冰点,到了最後分手,他都不会讨厌史齐洛。

他明白史齐洛虽然看起来很直率,没有事情是解决不了的,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像个孩子,但是他也知道史齐洛在那件事情上有多自责,他的心远比想像的更细腻。

禹熙正视着史齐洛的说:「我比你想像的还要不在意那天,你不要觉得自己又背负了什麽责任,我不是你的责任,何况是十年前的我们,你对我没有任何需要负责任的地方。」

这话听来很绝情,但这就是陈禹熙会说出口的。

「你是不在意,还是你根本不想记得自己的不好。」

史齐洛在说完这句话马上就後悔了,他不能接受禹熙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脑袋连想也没想就说出现在这句话,说出这句话不是要指责禹熙,这不是他的本意,比起指责禹熙他更想深深的指责自己。

如果禹熙刚刚是要他郑重的道歉,在露出了回忆当年难堪的情绪,就算只是一闪而过,史齐洛的心里一定会好过好多,但就是因为禹熙什麽反应也没有,那他是为了什麽良心要被谴责。

「你是今天专程来找我吵架的吗。」禹熙竖起保护色,一样是正视着史齐洛,但是这次他终於流落出了不满。

为什麽他又搞砸了,前面气氛不是很好吗!

「我今天已经装作我们什麽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对着你了,我就是想要跟你解释那天的事情,你自己也说了你希望我记得,你根本就是要我活在良心谴责之下吧,不然你希望我记得什麽?」

完蛋了,事情越来越不可收拾了。

陈禹熙现在一点也不想跟眼前的这个人说话,在他独自成长的时候,眼前这个男人大概什麽地方都没有长大吧!

「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今天不是为了你特意北上来浪费时间的,竟然跟你什麽话也没办法好好说,我们也不用浪费时间在这里了,我要走了。」

禹熙希望史齐洛记得的根本不是这件事情,而是那些在这间学校发生的所有好的回忆,没想到他们终究过不去他们会分手的那个坎,史齐洛还是没有在这十年间去学会设身处地。

禹熙转身就要离开,这次换成是史齐洛拉住了他。

史齐洛知道刚刚的自己说出了很过分的话,现在说什麽都弥补不了什麽,但是就算今天真的会变成他跟禹熙的最後一次见面他也还是说。

「我真的没有想找你吵架,我气的是我自己。」

「给人一巴掌,再摸摸他的脸,你觉得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好欺负吗?」

「我从来都没有想欺负你什麽的,我今天有这个机会就是单纯想好好跟你道歉。」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诡异的巧合了吗?从公车开始到现在,我是不是又像以前一样被你蒙在谷里欺骗啊!」

「我没有,我真的今天跟你见面是巧合,公车也是现在也是。」

史齐洛知道今天是开时空胶囊的日子,他很期待这一天,从两个月前班长在脸书上放出时空胶囊的消息,就开始期待了,除了可以见到好久不见的高中同学外,就是期待再次见到禹熙。

他在来之前已经想好见到禹熙前的三种情形,如果禹熙不来他会失望,但是会认命,他跟禹熙可能这辈子就是错过了,不会再见面了,如果见得到禹熙,那有可能禹熙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了,他无洛如何都会过去跟他把一切的话说明白,如果禹熙还愿意跟他交朋友,那他这次会全力以赴的好好修补这段友谊,他没办法想像更好的状况,只希望他们还是朋友。

所以他去搭了火车转了公车,走过了以前他们从经一起走过的路,就是希望能让机会变得更大,他在公车站附近晃了好几圈,他给自己的底线就是到十二点,他知道禹熙如果要来,一定会到这里搭公车的,他真的就是在等一个机会。

没想到他还真的等到了,而且禹熙还愿意跟他好好交谈,他们聊天的过程想起最初的样子,本想让回忆止於此,没想到还能往更好的地方发展。

如果还能当他最好的知己,就真的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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