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济者唐卓风何许人也?梅冉冉在见到他本人後,系统赫然迸出视窗,显示道:『副本渡狼篇主角触及成功,赠元印三千。』
梅冉冉阅罢,柳眉微挑,小声问:「唐卓风?」
来者抱拳一礼,恭敬道:「後辈正是十菊岭弟子唐卓风,奉仪师姐之命前来接应冉师兄。」
唐卓风一席鹅黄内袍,外披菊纹褂衣,道裾虽素,但近瞅仍可看出华贵,俨然非十菊岭的寻常弟子。
「冉师兄请看。」唐卓风瞧他把自个儿由首至足来回瞅了好几遍,颜上难色也不见缓,便递出一只木牌,「後辈乃仪师姐缱绻居的扫阶弟子,这牌子是师姐亲刻,当可证明。」
梅冉冉垂首瞄了眼上头字样,险些岔笑。
好样的,竟然刻了robotvacuum壹号!
「嗯咳,仪师妹真是聪慧过人,这木牌确实独一无二,足以证明你就是唐师弟。」梅冉冉信之,朝他抱拳,接言:「那麽入夜後的事,就劳烦你了。」
唐卓风欠身,谦敬道:「待师姐烟花一放,咱们便能动身。冉师兄可稍作歇息,这边请。」
梅冉冉颔首,随他一同拐进巷弄,静待夜幕降临。
几时辰後,盈月皓光洒落,城内灯火阑珊,静谧看似闲适,然则死气沉沉。忽地,一道光束飞天炸出菊腾火光,随之而至的是划破幽静的震耳巨响。
本在屋里发愣的梅冉冉闻声排闼而出,与守在门外的唐卓风眼神交换後,随即搭上灵剑,一路飞往魔气爆发的所在地。
赵府方圆一里外一片狼藉,梅冉冉甚至在路途中觑见不少崎岖山弟子弹飞横死的躯体,且多半七孔流血,死相惨烈。
「冉师兄还是不看为好。」前头驭剑的唐卓风感受紧攫袍袂的手有些发颤,便好意提醒。
「他们几乎全是修为不高的弟子……」
唐卓风耳闻他的涩喃,顺应了句:「当然,魔气由界门涌出可致百里草木枯朽,没点修为是顶不住的。」
「可怜这些枉死的弟子。」
「师兄此言差矣。是人还是魔,谁不可怜。」唐卓风语气一转肃穆,本频频回瞟的关心视线也不再投来。
梅冉冉听出端倪,迳自捋了下副本与他的关联後,决定贯彻沉默是金的信条。
二人乘剑来到赵府,阴寒魔气由东厢一处陡升,形成漩涡直冲天际。炸开的房顶刀刃铮铮,仙魔气脉双双纠缠,刹时八方风云变色,擦出阵阵雷闪。
唐卓风觑此邪景眉头蹙起,随即驾剑俯降,驻在进入东厢的回廊拱门前。梅冉冉甫跳下剑,便瞅一身黔衣的男子轻跆一脚,直往屈居下风的褚天辰肚腹踹去,瞬间一道人影横飞,连撞破好几道墙堵才稍停。
黓色发丝随着周身魔气飞扬,那人额上天魔纹印显着,一对邪魅玄眸闪着异光,活似嗑药中邪般咯咯作笑。
「吾侄实在令人失望,久别重逢,竟没半点长进。」
原以为狷狂的堕天君定会配上低哑嗓音,没想到大魔王本人的声线堪比黄鹂鸟叫,圆润嘹亮,沉昂有致。
梅冉冉心想,果真是幻化莫测的魔族人,泛泛之辈无可捉摸,若是贸然躁进,定吃大亏。
虽体内鸩核因邪气弥漫而越发躁动,梅冉冉仍长吁口气,稳定气脉,藏於暗处四睇庭埕现况。
「师姐……」忽地,唐卓风於後嚬踧咕哝,令梅冉冉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滞於同乡身上。
上官仪单膝跪地,一手持绾化剑,一手则挝住霍凌霄臂膀,撑住他亏弱的身子。
「哼,叔侄真是一个样,无耻败类。」梅辕拖着浴血的躯体,硬是爬了起来,冷嗤道。
梅冉冉一听,大感不好。还以为梅辕在紧要关头至少沉得住气,怎麽偏生在这节骨眼上死鸭子嘴硬!
立於庭中的堕天君顿时神色沉晦,漆黑深邃的眼眹缓缓转动,斜瞟了跩嘁之人一眼後,一股黫气由他指尖散出,直捣梅辕所在。朔昭剑登时飞起护主,然魔烟尚未触及梅辕,另一道琥珀光束乍迸,辟觉剑突进,檀征弼驭剑而至,遂与堕天君交手。
「北岳寇贼,欲破界篱合人魔两界为一也得过咱们这关!」
来了,不会解读空气的二号机!你们哥俩好说话别一个比一个戳魔君心窝子啊,当年堕天君打不过他大哥,又被魔族人蜚语不如沌天君有才气,人家一个BLX碎得黏不回去了你还踩!
梅辕见檀征弼操剑杀敌,愤而起身,紧握朔昭剑前去助阵。刹那间,东厢庭院涌入众多崎岖山弟子,四岭门生杀进,忽令堕天君一时应接不暇。
唐卓风察堕天君无暇顾及他处,便攫住梅冉冉袍领,往上官仪所在的方向拎去。
「仪师姐,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让师采鸢在襄阳等候了,那儿离赵府约十里路程,不远的。」字里行间端可听出唐卓风不愿与魔族正面交锋,神情惴惴且急张拘诸,极盼上官仪远离赵府纷扰。
上官仪先是瞅了瞅同门师弟,再瞟向师弟後方的老乡。
梅冉冉便用手指着唐卓风,以唇语问道:「副本关键人物?」
此询得来上官仪颔首,亦以唇语回应:「副本很重要,请务必打好打满。」
两人无声交谈,引唐卓风蹙眉,再次出言敦促师姐。
上官仪瞅他颜上堆满忐忑,便安抚道:「乖,师姐自有安排,你先送霍师兄走,他的伤不能再拖了。」语毕,她将频死的霍凌霄交予唐卓风。受到换手的摇震,霍凌霄微微瞋目,方好对上神情诧愕的梅冉冉。
「阿雪?」本乏力瘫在唐卓风肩上的霍凌霄搡开搀扶,奋力挝住眼前人,「你怎麽在这儿?褚师弟不是送你回千梅岭了吗?」
梅冉冉闻言苦笑摇头,「他是送我出元化了没错,只是兄长亲至,我总不能一逃了之。」
霍凌霄面露狰狞,气急攻心之际,呕出大口鲜血,一时腥红染满衣襟,觑着震慑。然其身虽伤损筋脉,攫腕的劲道仍大得吓人,梅冉冉数度使力依旧挣不开他的桎梏。
「霍师兄,事已至此,崎岖山四派皆已掺合其中,我若夹着尾巴遁走,即便活着也是落人口实。兴许你觉得我被人欺凌了一辈子,早不往心里搁,可这次不同,褚天辰是我劝进的弟子,暗中非议的人已经够多了,我再逃,终逃不过内心谴责,只会更加生不如死。」梅冉冉晓以大义,重话说尽,望一向疼宠他的师兄能松手。
霍凌霄听着恍惚,神智早已虚飘,却硬是费劲掐股吐话。
「师兄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已经知晓?」
梅冉冉瞵视他,坚定道:「是。」
「是麽……阿辕一定很难过,他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要灭了……」霍凌霄泫然笑叹,没头没尾地说完这麽一句,便厥了过去。
「如果听不懂他说的,之後用元印去後台买『梅家兄弟的过去』的话本,点一点就知道了。」上官仪边释疑边朝唐卓风使眼色,唐卓风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背起霍凌霄,化成一匹银白巨狼跃出府墙。
「渡狼族?他是渡狼!」梅冉冉一脸惊诧地指着白狼消失处,被上官仪一掌拍落。
「好了,给我回归主线。梅辕跟檀征弼快撑不住了,你准备一下。」上官仪攥剑起身,并解下系於腰际的乾坤袋。
明白终章即将临头,梅冉冉便做了几次深吸长吁,待心绪缓和後,平静道:「最後,让我去看看被打爆的褚天辰。」
上官仪倒也不拦,任由他去了。
梅冉冉趁众人一魔群斗混乱,得缝钻进撞出破洞的墙堵,在最深处找到褚天辰狼狈的身影。
画面惨不忍睹,宛如古装剧里严刑逼供的慎刑司。
梅冉冉小心翼翼跨过倾塌断折的梁木,来至毫无生气的褚天辰跟前。
啸天剑正插在他左胸膛上,腥红沿着玄色剑刃滴答落下,没於黔色袍褂。再往上探瞅,其颜上血色尽褪,若非是额上天魔纹印不停闪烁,梅冉冉真以为主角巨巨遽返道山了。
梅冉冉颤着嗓,轻唤道:「天辰。」
一声无应,他又喊了声,再无应,再唤,一连叫了五声,褚天辰才徐徐瞋目,眼神涣散地平视前方。
「振作点,把啸天拔出,你身子才能癒合。」
褚天辰活似听话的提线木偶,一把抓住剑柄,毫不迟疑地拉出剑刃,大量赤红由破口喷涌,褚天辰咬牙嚬呻後,终耐不住剧疼,双臂无力垂下,整个人瘫倚墙面,大口喘息。
梅冉冉见此从容上前,握住他冰凉的手掌,将灵流渡进他紊乱爆冲的气脉里。
褚天辰意识不清,一感灵气入体便如溺水人攀上浮木般,本能地抱住梅冉冉这根灵源。
「娘……冉冉师兄……我疼,我好疼……」他呓语不止,额上发热的纹印蹭着梅冉冉颈窝,留下几道烫红的印子。
「乖,你试着稳住灵气,加上我渡予你的洗脉灵流,噬菊鸩会渐渐消停,很快就不痛了。」梅冉冉揽着他,一字一句柔声提点。
俟等一盏茶时,褚天辰神智逐渐明晰,他赫然发觉不对,瞿然睢盱後,瞬间崩溃哑喊:「你为何在这儿?师兄你为何还在这儿?我不是命人将你带离元化了!」
「你冷静……」
「不!」褚天辰紧攫住梅冉冉的纤腕,情绪濒临溃倒,「你快走,再不离──」话没说完,一股强大引力便将他吸往庭埕,褚天辰一感慑人魔气逼近,登时放手,才没把梅冉冉一并带出。
留於原地的梅冉冉先是怔讶,半晌才起身追上。待他迈出洞口,一道清脆的喀啦声与沉重的坠落声令他戛然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