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愣睁开双眼,是不熟悉的地方,莫非是天堂?他闭上眼失笑,他这种人大概只能下地狱吧。再一次睁开双眼,是那曾经那样熟悉的女子,就这样站在他面前,琦木漠然看着她,没半点情绪。
「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再相见呢,朔。」
「重生後第一个看见的居然是你,我该高兴还是难过呢?」
「随便你吧,我不在意。」萌儿走至梳妆台前坐下,双眼凝视着铜镜内美丽的自己,纤纤玉手优雅调整着自己的首饰。
「我不是死了吗?」琦木撑起身子,环视四周。
「杀生丸用天生牙救回你的命,你就暂时待在这里吧,反正你也没地方能去。」
琦木不敢置信地看着萌儿,道:「那家伙可是杀了我的人,怎麽可能好心救我。莫非……」他停滞一瞬,勾起好看唇角,「啊,皇后娘娘可是用你那娇艳的身子向杀生丸换取我的命?」
「……」萌儿停下动作,低头苦笑,琦木现在还是恨着她的吧?恨她当年离开他,恨她因为身分关系而不接见他,是该恨的,她父亲让琦木失去一切,而她也为了皇后之位而错过那个回来说要娶她的琦木城主。
「是啊,我用了我的身子换取你的命。」连皇后之位都给换掉了呢……她婀娜走向琦木,纤细指尖勾起琦木下巴,红唇几乎要凑上另一张唇,「那你是不是该想想如何回报我?」
琦木吸取着萌儿的芳香,跟过去已然不同,现在的她多了几分胭脂水粉味道,就连性格也变得冷淡,时间能改变一个人,名与欲也是。
「替我杀了阿篱。」
「是我那无缘的妻子?」琦木笑笑,握住萌儿手腕,将她的手移远了些,「恐怕不能,她可是我的恩人。」
「恩人?」
「她就是当年我在找的那个白衣绿裙的女孩。」
「怎麽……可能。」那可是二十年前的事情,阿篱这个人类怎麽可能还是现在这种样貌?撇开这点不谈,若真如此,那麽命运还真是讽刺,这个她所讨厌的女孩居然就这样把他们全牵系在一块儿了,她不禁摇头苦笑。「她是你的恩人,却是我的仇人!你该想想你要站在哪边?是我救了你!而我曾经是你的……」
萌儿顿时停止了话语,未再说下去。
「谢谢你救我,但你已没有让我站在你这边的理由。」
「……」萌儿咬紧唇,难受地离开了房间。琦木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仰首长叹。都变了啊,他和她。
×××
杀生丸的登基大典办得简单,并没太多繁琐的仪式,就是将所有官员聚在一起,宣告他成为西界之王,并下旨下去让地方去公布,仅此而已。再多华丽繁杂的程序,也比不上自身的强大,只要能力够强,就算不用这些繁杂仪式也能让这西界知道他是拥有最大力量的王者。
阿篱看着凛然站於高处俯视着人民的杀生丸,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让人感到震慑。几位官员在下方看着阿篱窃窃谈论着,说是听到了传闻,杀生丸会接下西界之王是为了这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类女孩,论当年血姬娘娘及朝野百官如何苦劝杀生丸,杀生丸说不接就是不接,这女孩到底有着什麽样的能耐?
「杀生丸陛下似乎锺情人类?」阿篱张大耳朵听着。
「不,是因为这个人类特别美丽吧?」阿篱点点头。
「才不!之前我去外头晃了一圈,美丽的人类可多着!」阿篱冷瞪。
「这女孩一定相当特别,杀生丸陛下才会如此爱护着她吧,连命都能不要。」阿篱害羞地捧住双颊。
「特别?你是说杀生丸陛下喜欢穿着裙子被截一半的女子吗?」
阿篱差点昏倒,什麽被截一半啊!这是现代的短裙,她的一双大长腿可是让她相当自豪呢!阿篱几乎没在西国王宫穿过现代制服,所以引来相当多的注目,但她也就自动忽略,现代的衣服比起古代的繁琐和服舒服多了。
正想要向那些正讨论着她的官员解释现代服饰的方便,突然感到一阵视线袭来,她抬头一见,正是杀生丸。被这麽一看,阿篱像是被电流电到般无法动弹,这真是太、尴、尬、又、令、人、害、羞、了!因为文武百官全随着杀生丸的视线看向她。
「谁都不准给我动那女人。」杀生丸说。
「是──」
「……」那个,这是滥用权力吗?阿篱乾笑。
站在远处看着登基仪式的神乐,见到杀生丸与阿篱的互动,不禁欣慰一笑,能看见他们走在一起真是太好了,而杀生丸也接下西界之王,她默默在心底祝福着他。
是时候该离开了。神乐扬起红唇,悄然地离开登基大典会场。若是继续待在他们身边,会为他们带来危险的……自己就像个不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将自己与旁人炸得粉身碎骨。
「神乐,这个……咦?」明明刚才还有看到神乐踪影的,怎麽这下就不见了?阿篱从现代带回了一个美丽的羽毛发饰想送给她的说。还在左右张望之时,一名侍女来到她身旁,恭敬鞠躬。
「日暮小姐,血姬娘娘要您在仪式结束後去薇颐殿见她。」
「欸?我?就我一个吗?」
「是的。」
「这……」阿篱有些困扰,毕竟她们第一次见面时阿篱就冒犯了她,她居然冒犯了自己男朋友的妈妈!但丑媳妇总有一天要见公婆……还是去吧。
「你不用去。」
「哇啊──」杀生丸又是何时出现在她身後的!
「她不晓得在打些什麽算盘,你还是别去得好。」
「我要去!」
「不准。」
「我要去!」
「……」杀生丸皱起眉,她在坚持着什麽!他可是相当担心血姬不晓得会不会对她做出什麽事呐。「那我与你一同前去。」
「我要自己去!不准跟来!」阿篱眼神坚定,她必须自己努力处理好婆媳关系才行,也必须挽回自己在长辈界是出名受欢迎的名声!她拉住了侍女,直接离开,「走吧,带我去找血姬娘娘。」
「是、是的。」侍女惊恐地领着阿篱前去,离开前侍女颤抖地回头望了杀生丸一眼,是那比平常还要冰冷可怕的脸色啊!她会被砍头吗?应该不会吧?她又看向拉着她的阿篱,由衷佩服她居然能与杀生丸如此自在的相处,甚至违抗杀生丸,而杀生丸也并无责罚阿篱之意。果然……杀生丸有着喜欢裙子被截一半的女子的传闻是真的啊。
×××
总算来到装潢瑰丽的藢颐殿前,阿篱深吸一口气,继续往殿前的长廊走去。通过了长廊,阿篱驻足在殿前迟迟不敢踏入,直到里头的血姬唤了她。
「女孩,进来吧。」
阿篱随即入殿,血姬优雅坐於高处后位,那精致的脸蛋让人不由得贪恋地想多看几眼。
「终於正式见面了,阿篱。」上一次见面在一片混乱中,而且阿篱还训了她一顿呢,回想当日情形,血姬觉得挺有趣。
「是……血姬娘娘。」
「仔细看看长得还挺标致的。」血姬招手,「过来让我瞧瞧。」
阿篱爬上了以黄金铸成的阶梯,来到血姬面前。她轻抬起阿篱下巴,粉嫩的脸蛋、白皙的雪肤、水汪汪的大眼、小巧的樱唇……美丽的特质都在她的身上,与生俱来的灵气令人喜欢,只可惜是个人类,还是个跟妖怪对杠的巫女。
「呃……请问您把我叫来这里,有什麽事吗?」
「来看看我儿子爱上的女子是怎麽样的人罗,毕竟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似乎不大平静。」
阿篱低下头,喃喃道:「那天我的确有冒犯的地方,不过……那也是您有些过份了。」
阿篱还想继续解释之时,只见血姬已无力扶额,斜卧在椅上以袖遮面,语带哭腔,「明明这馊主意就不是我想的,我只是负责执行而已呐!待我下黄泉一定要好好训孩子父亲一顿才行……唉……」
「那、那个,其实您也没那麽过份……」阿篱连忙慌张地摆手想要安抚。
「何况!」血姬将袖子移开,「若没有我来执行这馊主意,你跟杀生丸到现在还不会有任何进展不是吗!那木头看得母亲我都头疼!」
「那、那个……」
「若他霸气点,直接赶走萌儿,毁了一个北国又如何?别国要打西国便打呗,反正我管西界也管累了,不如让它一片混乱吧!」
「那……个……」阿篱突然觉得这血姬非常随心所欲到一个无人境界?
「阿篱。」
「是!」血姬瞬间回复到平日冷静高雅模样,让阿篱有些反应不过来,连忙挺直身子。
「你认为杀生丸是什麽模样?又为何会爱上他?」
「欸?」面对血姬突然丢出的问题,阿篱呆愣了下,又马上开始思考杀生丸的每个模样,几经思考,她垂眸轻声诉说,「我认为……杀生丸很孤单。」
听得这个答案,血姬挺有兴趣,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他总是孤傲的让人难以接近,看似拥有了一切,却又好像失去了很多……或许是他太强大了,强大得让大家都认为无需去关心他;或许是他太冷漠了,冷漠得让人不敢去窥视他的温柔……而他也习惯保护自己而将他人挡在城外,当回头时他已经孤独地走了那麽长一段路了。所以……如果能够再接近他一点的话、能够更了解他的话,我希望能陪伴在他身边更长一段时间……然後就……」
「就爱上他了?」
「唔……」阿篱低下头,脸蛋开始泛红,「是的,越是接近他,越是了解他,就越是离不开他,我希望……能够带给杀生丸更多幸福。」
「你居然描述的如此清楚呢,其实我也就是想随意听听罢了。」
「……」阿篱突然很庆幸杀生丸没遗传到他母亲如此任性的性格。
「不过……」血姬笑笑,「这条路上有你伴杀生丸前行,我并不反对就是。」
阿篱一愣,抬起头望着血姬,这意思是血姬并不反对她跟杀生丸在一起了?她心情不禁雀跃不已,连忙鞠躬向血姬道谢。
「谢谢血姬娘娘!」
「不必谢,你们的未来会很辛苦的,得好好做好吃足苦头的准备才是。」
「我不害怕。」阿篱的眼神澄澈而坚定,「因为是杀生丸,所以我不害怕。」
血姬看着眼前的女孩,那无所畏惧的眼神,那对杀生丸温柔坚定的信任,当下便能明白为何杀生丸那孩子会爱上这个人类女孩了。这女孩与其她女孩不同,其他女孩对杀生丸是崇拜追随的爱恋,而阿篱对於杀生丸则是共同奋战的陪伴。虽然对於人类与妖怪的恋爱并不看好,但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女孩能够办得到。
「……那便好。」血姬打量了下阿篱,「听说你来自异世界,服装果真奇特。我对异世界的食物挺感兴趣,改日弄顿料理给我吃吃吧。」
「当然没问题!」阿篱高兴答应了下来。突然一阵久未出现的熟悉感应袭来,她顿了顿,瞪大了双眼,是四魂之玉,而且数量并不少,能拥有如此多四魂之玉碎片的人只有──奈落。她连忙转身离开,着急地要去寻找四魂之玉的来源,「血姬娘娘!失陪了!」
血姬有些搞不清状况,但也由着她去了。她摩娑着手中的冥道石,直觉告诉她,这一切……都尚未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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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乐在桌上留下一封亲笔信,她抬眼看着窗外飘落的樱花恍神了瞬,对於即将离开带着满满不舍,这平静的幸福有些短暂,而她必须自己去追寻永远的自由才行。
深吸口气,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可就在这一瞬,撞见的却是奈落。她惊愕地瞪大双眼,对於奈落突然的出现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好久不见了,神乐。」这是来自地狱的问候,让神乐内心对於奈落的恐惧顿时爬满全身,如藤纠缠。
奈落邪魅红眸越过神乐的肩膀,视线落到桌上的那封信,轻视一笑,「要你来监视他们,却跟他们谈起可笑的羁绊来了?神乐,你可记得当时与我的约定?」
神乐试着压下心中的恐惧,冷笑道,「约定?我似乎忘了呢。」
「喔?是吗?」奈落示意在身後的神无上前,「神无,去吸取吧。」
「是……」神无将镜子面向神乐,镜子开始散出诡异光芒,吸取着寄在神乐体内阿篱的灵力,不过那灵力却是少之又少,说明神乐已好一阵子未去偷取阿篱的灵力。
「让你心脏休息了一阵子,所以忘了疼痛吧?连约定都给忘了,看来得让你回忆回忆才是,如此才能想起我派你过来的目的。」
奈落手在空中一挥,凭空握住一条看不见的线,紧扯。神乐心脏瞬间袭来剧痛,而奈落并无放手之意,而是像在摆弄琴弦似的,不停玩弄细线,神乐痛得彷佛被烈火灼烧般。
「呵……」看到神乐如此痛苦的样子,奈落越是能感受到嗜血的快感,唇角的弧度弯得更加明显。
「呃啊啊啊啊──」尖锐白骨刺进神乐的左胸口,那疼痛让神乐再也无法忍受,大叫了出来。她咬紧牙,嘴角渗出鲜血「奈落……你!」
「不过就是个没用的肉块,居然妄想背叛我?」
「没错!我已经不想继续帮你干那些下流勾当了!我不再吸取阿篱灵力,就是不想让你的计谋得逞!我甚至为血姬做事,救了杀生丸一命!怎麽?被背叛的感觉不好受吧?我的心脏你要拿便拿!如此我也能得到解脱!」
神乐早已决定要站在杀生丸与阿篱这边。她绝不让阿篱继续受到伤害,也不会让杀生丸遇上危险。就算会死,她也要死得有价值。
「解脱未免太便宜你了呢。」奈落将白骨抽出,将手伸入神乐已开了个洞的胸口,将心脏用力捏住,她痛得再次大叫,而这一次她终是昏厥了过去。「走吧,神无,她的惨叫声恐怕引起注意了呢。」
他抱起了几近昏厥的神乐,架起结界,返回奈落城。
当阿篱赶到时,只见杀生丸站在桌前看着那封信,眉头紧蹙。
「杀生丸!我刚刚感受到四魂之玉的气息,奈落他──」
「那家伙刚刚来过。」杀生丸的眉头皱得更紧,奈落的臭味他再熟悉不过,但刚刚却连一点气息都没感觉到,是察觉到神乐的惨叫声才连忙赶过来的,杀生丸推测是奈落身旁的神无掩藏住奈落的气息。
阿篱瞥见地上斑斑血迹,颤抖询问,「神乐……神乐呢?」
杀生丸只是静静的看着阿篱,她大概也能猜到个十之八九,神乐若不是死,就是被奈落给带走了。她拳头一握,转身要往门外冲去,却被杀生丸给拦下。
「别追了。」
「杀生丸,我们得去救神乐才行!快走,否则就来不及……」
杀生丸将神乐的信递到阿篱眼前,她用因慌张而颤抖着的手接下,可当看见信上的字句,她再也承受不住,眼泪开始溃堤。
『当你们看见这封信时,或许我已经在奈落的手上,又或许我幸运地逃脱他的掌控,去世外桃源遨游了吧?
当初来到这里,是我与奈落做的交易,每当心脏一疼、每当阿篱你治疗着我,就是我在吸取你灵力的时候,当你完全失去灵力变成一个普通人,奈落便能除掉你,也就是我自由之时。对於这件事情,我感到很抱歉。请原谅我。
不在乎我是奈落分身,你们送给了我一段安稳的时光。在你们身边,我突然觉得原来自己也是能够被珍惜着的人。但,越是安稳,越是害怕被奈落控制着的自己会伤害你们,所以选择不告而别,请原谅我。
若我活着,便祝福我找到自由吧!若我死去,对我也是种解脱吧!无论如何,请千万不要来找我,这是我的请求。
请原谅我。
──神乐』
「什麽原谅不原谅嘛……我们都很喜欢你呀,神乐。」阿篱握紧手中早已被泪水沾湿的纸张,不住啜泣。杀生丸轻轻将她拥入怀,神乐要他们不要找她,也是希望他们能让她留下她那最後的尊严吧。
『给我活着。』
『是是是,我就好好活着等你来取我的命。』
那是他与神乐的约定。杀生丸眼神充斥着无声的愤怒,奈落肮脏的手段令他唾弃,总有一天,他绝对会亲手宰了奈落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