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律而单调的声响犹如伏在耳边的梦呓，既真实又模糊。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睁眼，连是否还在呼吸都无从辨别，却能隐隐感觉到身旁散发某种像是紧急出口的诡异萤光，不断闪烁着。
开关门的声音很细很轻，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我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不止一个，同一时间，有人将我身上大概是被子一类的东西拉高至脖子附近，微凉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我的右手塞进被子底下。
我动了动手指想抓住那手却使不出力，最终仅是微微勾住它。
我忽然想起那段与重感冒独处的日子，尽管此刻浑身剧痛不已，却不及当时来的恐惧，至少现在我还能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不知为何，下半身的疼痛渐缓直至无感，倦意顿时席卷而来，我颤抖着握紧那只手，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有点痛的恶梦。
「这孩子的腿伤很严重，未来可能会无法行走，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
「小瑄啊，新闻说你们学校附近发生一起很严重的酒驾事故，好像撞死好几个学生馁。」
我瞥了一眼隔壁床，那是同样和我被卷进这场事故的病患，方才和她聊到一半，她的家人便进来把她打包带出去晃晃了，没什麽设计感的洁白病房只剩我一人，我眨眨眼，正想倒回去睡觉，却冷不防听见手机铃声响起，吓得我双颊一抖。
我盯着碎裂的手机萤幕看，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手机若坏了，我那总在奇怪时间打来的妈妈定会起疑，到时我想瞒也瞒不了；可现下手机摔了个半身不遂还顽强地留给我接电话的功能，我却心虚到不敢接了。
唉，平常也不怎麽关心我的老妈每次都在我干坏事或发生事情时才想起还有我这个女儿，便打来意思意思慰问一下，看我是不是还头好壮壮的。
犹豫了几秒，最终我还是接起电话，劈头就听老妈单刀直入地进入重点，我咽了一口。
「是、是喔。」
「你这是什麽反应？就发生在你附近馁，你没听说吗？」
「没、没有啊。」我眼神飘移。「咳、什麽时候的事啊？」
「两天前吧。」听对面传来一阵喀嚓声响，我翻了一个白眼，几乎能够想像她在家悠闲吃下午茶看电视的模样。「你没事就好，还以为你那麽衰，会波及到你呢。」
我应了一声，开始闲话家常，实在不想让她担心。
挂上电话後，我无心往包着石膏的脚一瞥，眼皮霎时跳了一下，我告诉自己别想太多，拉起被子正要躺下，眸子一抬却猝不及防撞进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心脏猛然一紧。
赵媛走过来替我查看点滴的位置，清淡的花香随着她的靠近拂进鼻息。我愣愣地望着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她，直觉地想起把她拉进人群自己却滚到马路上的画面，可这跟後来的意外是八竿子也打不着，她这又是为什麽？
不知为何我的脑海逐渐浮现「同情」这两个字，自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既愤慨又庆幸的矛盾情绪。我一点也不想得到她的怜悯，却又觉得这或许是留住她的一线生机。
赵媛一语不发地走到一旁沙发，从袋子里拿出一套衣服裤子，似乎有过夜的打算。见状，我的嘴角不自觉失守，可望着她那单薄背影，笑容却逐渐垮至惧怕，若当时我没发现她的意图，现在躺在这里的恐怕就是她了……
我总有种预感，倘若被她逮到靠进鬼门关的机会，她或许就不会愿意再睁开眼睛了。
想着，我竟是不寒而栗。
我张了张嘴，欲质问她当时的情况是否真如我所想的那样，可说出来的却和心里想的背道而驰，「你……你快回去吧，已经很晚了，严恺会担心你的。」
赵媛没有搭理的打算，拿起衣物转身往房里浴室的方向走。见状，我被子一掀，也不知是想挤进浴室看能不能顺利共洗鸳鸯浴，还是想抢在她前面进到浴室好让她打消过夜的念头，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留住她还是赶她走了。
「我、我已经两天没洗澡快臭死了，你先让我……呃！」
孰料不过才刚离开床，我竟直接滚到地上，睁大眼呆愣地瞪着眼前的两条腿。别说施力了，我的下半身根本一点知觉都没有……
我本还沉浸在震惊和惶恐之中，谁知接下来的发展却让我心态直接炸裂了――
我坐在浴缸边上，被扒得精光，看着眼前这人神态自若地将我的腿抬高放到架子上，接着递来沐浴乳。
「谢、谢谢……」我那话抖到几乎模糊，下意识想阖上敞开的双腿，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果断放弃，害羞也於事无补，反正人家也没有盯着看。我挤了点沐浴乳往身上涂，明明该是待宰羔羊的我却开始期待她会脱衣服，可赵媛貌似没有这个打算，帮我乔好位子後就转身离开，我也不再胡思乱想。
「唔……」
洗到背後时手臂一阵抽痛，我蹙起眉呻吟一声，一道阴影随即垄下，我呆愣地望着折返的她拿起沐浴乳往自己手里挤，边搓泡泡边在我面前蹲下，依旧看都没看我一眼。
起初洗双手时我还可以保持冷静，可当那手往我身上来回滑过时，呼吸却轻易失了分寸。我不断吞咽口水，赵媛则是面无表情地继续动作，柔软的指腹触碰肌肤引来阵阵颤栗，我想她不可能没察觉，却并未露出意料之中的厌恶表情。
热气和着情慾氤氲了我的视线，我盯着近在咫尺的美颜，目光落在那双柔软的唇上，睫毛轻颤，猛然屏住呼吸――我明白，手指轻触大腿内侧的刹那，便是内心饕餮彻底失控的时刻。
额头相抵，我欲吻她，赵媛停下了动作，没有退开，微微抬起头，我便顺势吻了一口，又一口……
她的呼吸带着令人着迷的体香，像是种助情的催化剂。我缓缓举起手摸上她的脖颈，从点到为止的浅吻到情不自禁的深吻，脸部的灼烫逐渐蔓延至耳根，几乎要将我冲昏头。
我从没想过能这麽轻易撬开她的嘴，一边侵略地吸吮一边以舌尖描绘细致的轮廓，空着的另一手不自觉贴上腰际，撩起早已湿透的衣服缓慢攀上後背，两指一拨解开她胸前的束缚，顺着妖娆的曲线摸往柔软的丰胸……
手臂倏地传来一丝疼痛，清冷的声线随即在耳边响起，「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满足你，但我没有这个需求。」
我僵住身子，心脏顿时迎来漫无边际的胀痛，有屈辱、羞愧、尴尬……但更多的是心碎。我微微拉开彼此的距离，见她一脸淡漠，这才想起她刚才根本没有回吻过我，仅是木然地任我为所欲为。
「所以你是在配合我？因为我现在这副模样，所以你同情我，是吗？」我近乎崩溃，「我只能用这种方式留住你了，是吗？」
「你说完了吗？那要继续刚才的事吗？或者你想更进一步也行。」
赵媛冷漠地注视着我，平板的语调没有任何情绪却更显无情，极尽疏离的眼神让我的眼泪不受控地落下。
「……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很痛苦？我自顾自地想亲近你、想对你好的这个行为已经伤害到你了，对吗？」我颤抖着抓住她的衣服，话语哽咽到几乎模糊，「如果那辆车撞到的是我的头而不是腿，如果我就这麽死在轮胎底下，你会不会比较轻松？是不是没有了我，你会比较幸福？」
冰冷的双眸好似闪过某种情绪，可还没来得及探究，就听她用一种更冷的声音说，「我没有同情你，同样的，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所以别再管我了。」
又来了，明明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行为，可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却隐约透漏了她的身不由己，就是这样的矛盾让我怎麽也放弃不了。
大抵，内心还存有一丝希望吧。
「我不是同情你，我只是喜欢你。倒是你，能够背负起一条人命吗？不行的吧。」我捧住她的脸，以拇指抹去噙在她颊边的水滴。「既然如此就别总想着死，你会带走另一个人的。」
我倾身吻上她，极近距离下见她红了眼眶，便开始亲吻她的眼，温柔地抚摸她的发，期望能有那麽一天，自己可以成为令她安心落泪的依靠。
「赵媛，你若愿意，从现在开始，我会拿大把大把的爱砸你，可能会有点痛，但我不会再让你感到寂寞。」
我轻轻将她拥入怀，见那身子不停颤抖就心疼得快要疯掉。
不论被推开甚至恶言相向多少次，疼痛都是不被允许习惯的。如今我才明白，自己对她并非所谓执着或者专情，并不是那麽高尚的东西，而是在这世上总会有那麽一个人，让你甘愿心碎一次又一次，只为换得她，那一瞬间的勇气――
「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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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本来是大虐的，结果不知道怎麽收尾就变这样了(¯•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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