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好难受。
这是醒来後唯二闪过我脑海的词汇,接着就是跳针似地在脑内循环播放,突然有点後悔没听店长的话去看医生了。
我软趴趴地拉过被子罩住半张脸,没去思考为何昏过去的自己醒来却是躺在床上,只想快些把自己裹成肉粽,期望能藉此稍稍舒缓身体的颤栗,却又悲惨地发现一点用都没有,只得一个人蜷成一团继续发抖。
房内是暗的,仅有一盏鹅黄的夜灯,我这才想起自己脑热不经大脑的胡言乱语,也不知现在是几点,赵媛大抵已经回……
「你的药在哪里?」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我身版一震。我猛地望向发声来源,见赵媛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微弱的灯光仅落在眉眼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没去看医生。」我病恹恹地说,咳了几声後觉得快虚脱了。
「为什麽不看医生?」
闻言我一愣,即便再细微我也还是捕捉到话中的些许愠味,可如今知道她还是我所熟悉的赵媛,突然又觉得极为合理,姑且先不论她善良的本性,大抵我的脸色真的不是很好吧,连有着「淡定哥」美名的同事都傻住了,总不能要她见死不救。
「……你、你在担心我吗?」
「不是,给你吃完药之後,我就要回去了。」赵媛冷冷地回应,边说边走向床边的柜子翻找起来。「我不想在这里待太久。」
我该庆幸自己重病缠身,一颗脑袋晕忽忽地无法分辨疼痛从何而来,整个人如溺水般四肢冰冷呼吸困难,可我连垂死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甚至有种一闭眼就会梦见死神的错觉。
所以,应该,大概,不会再更糟了。
想着,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手伸向近在咫尺的她,软趴趴地握住她的手。「你走了就没人照顾我,我会死掉的……」
我那手几乎只是虚挂在上头,仅仅只需一点动静就会坠落,然而什麽都没发生,一切彷若静止似地。
我俩就这麽维持这个动作不知多久,赵媛叹了口气,把我的手放回棉被底下接着拿出手机,盯着萤幕状似犹豫地看了片刻,而後点了几下,贴上耳畔。
整个房间内仅有我微喘的呼吸和心跳声。就在我纳闷对方是谁时,寂静的空间顿时「啪」地一响,接着便是一道出乎意料的人声――
「我的天啊,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平常也不见你找我,怎麽偏偏挑这个时间……」谢羽梣充满困意的声线传来,打了一个哈欠後问到,「有什麽事吗?」
「要怎麽照顾一个发高烧的人?」赵媛问得一本正经。
「啊?」
「我没照顾过别人,我怕一个不小心把人给弄死了。」
「怎麽可能,人哪有这麽容易死。」我感觉谢羽梣在电话另一端翻了一个白眼。「发烧吃药不就得了?」
「她没看医生,所以没药。」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等等,我查一下。」谢羽梣长叹一声,安静没多久又嘀咕起来,「你也太奇葩了,没照顾过别人也就算了,难道你小时候没被照顾过吗?」
光影悠忽下,赵媛的脸看上去似乎沉了几分,又或许是我的错觉,可不论如何都让我的心隐隐抽痛起来。
刻意远离她的几个月以来虽然有意识地控制这样的念头和情感,可我果然,还是放不下赵媛。明明她值得最宠溺的对待,却是历经一切磨难,至今仍旧毫无归所。
没几秒,谢羽梣又问,「对了,是谁生病啊?瞧你讲的挺严重的。」
赵媛没给予回答,琥珀色的眸子忽尔扫向我。我愣怔了片刻,想起谢羽梣和我其实还处於互不说话的冷战状态,可现下的状况又不得不主动搭话……
我心一横,冲着意识不那麽清晰时赶紧开口,「哈、哈罗……是我……」
电话另一头迎来一阵不合时宜的沉默,我也没多余的力气尴尬了,只觉得好累好想睡,可又舍不得闭上眼挥霍这难得的独处时光。
就是这样的天人交战让我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人家都说生病时最脆弱也最会撒娇,反正脑子一热什麽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我也控制不了自己脸皮的薄厚。
「赵媛……我要抱抱。」
赵媛不出我所料假装没听到,我瘪瘪嘴,努力撑开眼皮,正要开口说下一句,耳畔冷不防飘来另一道嗓音。
「发烧的话最好就是给病人温暖,这种时候用自己的体温能够最快传导给对方喔。」谢羽梣淡淡地说,就连我也不知她是唬人还是真有其事,倒是赵媛半信半疑地蹙起眉头,又听对面补来一句,「啊,这里还说脱光光相拥最快最有效……」
「没有别的方法了吗?」赵媛出声打断,眉头锁到几乎打结。
「有是有,但我好困想睡了,你就照着做吧,我不会骗你的。晚安掰掰。」
然後电话就被挂断了。
赵媛作势要自己上网查,见状我赶紧用夸张的抖音哀求,边说边拽着她的手腕不让她查,「赵媛……我好冷,快死掉了……」
最终赵媛拿我没辙,还是躺到床上给我当抱枕了。她这人吃软不吃硬,从以前就是如此,但若没有谢羽梣临门一脚,多半还是没法骗过她,关於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我顺着本能把脸埋进她胸口,鼻尖瞬间充斥熟悉的花香,眼眶跟着酸涩起来,体内某种无从宣泄的情绪在这一刻像是终於找到倾泻的出口。此刻我不用想会不会伤着她,只想着费尽心思挽留她,紧紧攥着得来不易的怀抱,并非渴求拥抱本身,而是需要藏在拥抱里的东西。
孤独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剧痛,让人无从诉说。
许是我发着高烧的关系,她的体温略低抱起来好凉好舒服,明明看着那麽瘦,身体却软得一蹋糊涂。
「我一直在想该怎麽留住你,现在看来生重病是个不错的选择呢。」我那嗓音沙哑到近乎模糊,「如果我一直不好,你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她的沉默及默许渐渐壮大了我的慾望,起初仅是在她怀里蹭,到最後再也压抑不了想靠近她的念想,不着痕迹地缓慢向上直到半个身子几乎压在她身上,四片唇瓣就在擦过的边缘。
薄薄的呼吸喷洒在我脸上,眸子一抬就撞进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我轻轻将唇贴上她的,想藉此试探她的反应,可赵媛不为所动,澄澈双眸直勾勾看进我眼里,长长的睫毛搔刮我的脸部肌肤引起阵阵颤栗,我再不能忍,按住她的肩膀俯身吻上她的唇。
暧昧的吸吮声回荡在耳边,我漫无章法地胡乱啃着,几乎是凭本能在「吃」那双柔软的唇,体温逐渐攀高,烧得我脑袋一片混浊,呼吸急促。
「就这样传染给你吧,」我轻咬她下唇,嘴角缓慢勾起,「然後我照顾你,你也照顾我……」
「就算快死了,我也不会需要你。」我猛地停下动作。那冰冷声线在一瞬间就浇熄我的慾火,一颗心被刨成丝丝絮絮。「下次再生病就叫程子璇吧,我不会再来了。」
听见那三个字,我敛下眼,有些意外自己并未觉得厌恶,反而想起刚开学时自己也是高烧不止,那时子璇学姊日以继夜陪在我身边,身旁朋友嘘寒问暖,相较起现在的我,没人关心,也没人在乎。
一股悲伤倏地涌上心头,眼眶的酸涩逐渐蔓延至全身,我把脸埋进她脖颈,抓着她的衣服颤抖着将埋藏已久的话问出口,「为什麽这麽讨厌我……是因为高中的事吗?你不会原谅我了,对吗?」
「那麽久以前的事,我早忘了。」赵媛平声回应,莫不在乎的口吻是何其残忍,「朱瑄桦,你凭什麽觉得自己能够在我心中停留这麽久?」
语毕,整个房间再无呼吸以外的声响。後来我还是不敌睡意,在这温暖的怀里沉沉睡去。
当我再次醒来,黑夜依旧包裹着残破不堪的我,同样的寂静、同样的黑、同样快被夜色隐去的微弱光线、更甚以往的煎熬,只有房内空无一人。
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拉起被子缩成一团,泪水不受控地滚滚落下,我低声呜咽着,期望能有人听见,却明白这是痴心妄想。
好痛苦。
……好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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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某方面来说这篇还挺甜的(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