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件事，是在开学後的第二个礼拜。
开学当天，我就注意到赵媛的位子空着，於我而言是何其突兀，彷佛也在心上凿了个深不见底的洞。
陈宇祥在课堂上说，赵媛有私事，请了二个礼拜的假，要我们别担心。天真如我，还真的相信了，并傻傻地等待着。
「各位同学，虽然有些唐突，不过赵媛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所以决定暂时休学……」
我耐着性子等了二个礼拜，却等到了这样的结果。当下我脑中一片空白，也成了我往後宛若行屍走肉的开端。
或许夸张了些，可我也还只是个不到十八岁的高中生而已，遗憾和後悔已经可以是我的世界末日了。
和老妈谈完之後，我更是个缩头乌龟，从原本的抗拒变成害怕，导致我在四强的比赛上不敢和任何人对眼，不只自己的队友，就连挡在我面前的高墙，也是一股脑地往前冲撞。
理所当然，身材较为瘦小的我当场倒地不起。
比赛因我而中断，刺眼的阳光被一团团黑影包围，有人伸手过来触碰我，有人在我耳边大叫，有人挥手确认我的状态，我这才感觉到面部传来一股剧痛，蓦然想起被学长撞伤的那个当下，恐惧和疼痛让我浑身颤栗，可我拒绝失去意识，因为这是这阵子以来老天爷所赏赐给我的最低限度的慈悲。
医护人员边上药边碎念，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可当有人把怒火全喷洒在我脸上时，我这才感受到球衣被人紧紧拧着，瞳孔一阵缩放，我终於看清眼前这人的模样。
是苏旻妍。因情绪高涨而满脸通红的她，看起来好陌生。
「朱瑄桦，你真是够了！队长这样比赛还怎麽打？」没人欲上前拦阻她，大概是球队里所有人皆烦了我这几天的惨样，既然有人跳出来教训我，何乐而不为？「自己造的孽自己担，别总用一副快死了的模样期待全世界陪着你一起悲伤，你以为你是谁啊，别笑死人了！」
语毕，苏旻妍推了我一把，愤而离去。
比赛重新开始了，教练把受伤的我换下场，我安静地坐在场边，没再像上次那样向教练表明自己的立场，对现在的我来说，是输是赢，都已经不重要了。不论比赛，亦或是赌注。
「当初向我推荐你当队长的人，就是苏旻妍。」
闻声，我望向站在一旁的教练。
「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些问题，但我完全不意外她会推荐你。」教练说，「你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
我愣住，什麽话都说不出。
「好了，去列队吧。」
教练一掌拍向我的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我望见抱在一起喜极而泣的赢家，与坐在地上失声痛哭的败者，彷佛见着了当时的自己。
「不管你之前发生了什麽，千万不要辜负现下别人对你的期待，知道吗？」教练叹口气，摸了摸我的头，我顿时鼻酸，「後天的冠军战，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好。」
四强比赛结束後，我们搭上游览车回到学校体育馆开检讨会，待回到班上上课时，已经是放学时间了。
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苏旻妍安静地收拾着书包，我认为自己该和她说声抱歉，却没有上前搭话的意思，仅是目光随着她来到教室後门，接着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美眸，我赶紧别开视线。
「好好教训她，别出人命就行。」话落，苏旻妍走出教室，消失在转角。
我胡乱将桌上的东西全扫进书包里，看都不看她一眼便迈步往前门的方向走，几乎是仓皇逃离。
我忘了我们班的前门前几天被弄坏了，根本打不开。我开始思考起破窗逃亡的可能。
「窗户都上锁了，你可以跑看看，看是我从这里走到你那里快，还是你撬开锁爬出去快？」
听到许久不闻的嗓音，我的心脏下意识一抽。不知僵滞了多久，我终於鼓起勇气抬眸迎上她依旧盈满愤怒的美眸，和我已经将近四个月没说上半句话的徐青岚就站在那里，大概是看不下去我日复一日的歇斯底里，主动找上门了。
只是她是来揍我，不是来安慰我的。
「朱瑄桦，你还要这副死样子到什麽时候？」
等我把眼泪都流乾了之後，我终究会忘了她的。
我一语不发欲从她身旁走过，却被她一把揪了回来，愤怒地推到後方布告栏上。
「伤过痛过，那教训呢？你这该死的胆小到底还要经历怎样的失去才肯改？」我欲起身，徐青岚又上前揪住我的领子，「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现在就掐死你。」
我双眼无神，内心一丝波澜都没有，却在徐青岚接下来几近崩溃的压抑哭喊里，瞬间溃堤。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她喜欢的不是你……」
徐青岚的话里充满着太多极端的可能，可当时的我没能去思考，一股强烈的悲伤便一拥而上，几乎将我灭顶。
『你这样……根本没有人会爱这样的你！』
「我还能……亲口和她说声对不起吗？她会原谅我吗？」我哽咽，再不能忍，泪水滚滚落下，「徐青岚……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在爱情里，我们皆是一败涂地。输就输在，懵懂无知的我们还奢望能像正常人一样，选择爱与不爱。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
「去热舞社社办吧。」徐青岚轻轻拥住了我。「赵媛想对你说的话，全部，都留在那里了。」
同时，也那麽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