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说的没错,可能等到地球被毁灭之後,我们之间才有可能修成正果,因为我们之间再也没有联系,谁也没有特地去寻找谁、谁也不再因为过去的回忆而陷入窘困。
其实本来就应该要这样,这段缘份本来早就应该在三年前就把他断乾净,是我,一切都是我太傻、太蠢了。
把所有你送给我的东西都留下了,把曾经我们一起拥有的回忆都放在硬碟里头,或许吧、或许,因为你是初恋,所以我才把你放在心上那麽久,久到我甚至为了你而放弃了好多好多想疼爱我的人。
我写这些日记,不过是在一页页的提醒我一件事情。
『我不是在等你回来,我是在等有一天,有一天我不再喜欢你。』
我早就不该奢望了,让日记被火舌吞噬吧,让这些年来所有的冀望都毁於丙丁吧,我真的很累、很累了。
考完统测後,我简直松了一口气,虽然灵壹打了很多通电话给我,但我全都没接,我一通都没接,就当我懦弱吧,我不敢去正视你的双目,也不敢再去正视你早已不喜欢我的那副神情。
你不必落寞些什麽,你不必担忧些什麽。
因为我已经放下了。
不再见了,楚愃君。
夏楹把日记本合起来,把书桌上的桌灯关掉,却没立刻离开窗前的座位。
她坐在窗前看着外头的霓虹灯一闪一烁,夏风骚动她的心,倚在桌上的手开始感受到有东西掉落而顺着手的弧度落在桌子上,一点、一滴,全部的回忆都涌上了心头,一点、一滴掉落下来的泪水,止不住。
夏楹快速把桌灯又打开,搬开了掀床,从深处挖出了国中的毕业纪念册,她翻开三年甲班,看见楚愃君的个人独照还有零零散散和朋友们拍的团体照片,接着,她将目光停留於最後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他站在中间,身旁有很多朋友们都奇装异服一起拍的照片。
他的手上拿着捧花,身旁还有人揣着大红色的布条,上头用白色贴纸贴上了『恳请支持,一号候选人,楚愃君』。
夏楹开始不再落泪,用手抚摸着印在毕册上头的照片。
「原来,我们也曾"努力"过啊。」她沙哑地说着。
她曾经也选过候选人,同样,也是一号,这个时候她才回想起来,原来当时楚愃君选自治市长的时候,他也是一号。
轻轻的笑了出来。
把桌上的灯关了,躺到床上去。
月光下,那本毕册被寒光给描绘出轮廓。
大一,春天。
校园更大了一点,人脉也慢慢建立起来,夏楹和一群人在树荫下喝着拿铁,顺道拿出笔电一起讨论他们的报告内容,谈完之後她就沿着校园的人行道走出大学校门。
「呼。」总算是讨论出了结论,再不出来一个结论她都快被优柔寡断的组长给搞疯了。
她总觉得脖子很沉,低头一看才发觉早上为了摄影而一直挂着的单眼相机依然挂在脖子上,要过一道斑马线之前她发觉对面的黄金风铃木开得特别漂亮,之前路过的时候一直想要拍起来,这下有了单眼,恰好可以去摄影。
高兴地过了马路之後就拿着拿铁坐到了对面公园的长椅上。
她拿起相机,将单眼相机提到眼睛前,对着好角度一连拍了好几张。
"喀擦"
怎麽、眼前好像有个穿着制服的男孩?
景象好像变得有点不太一样,夏楹疑惑的把手放下来,但眼前还是一样啊,一长条的道路被铺满了金黄色的花蕊,前面根本一个人都没有,幻觉?
「搞什麽啊?」她勾起唇角笑了笑,难不成自己真的产生幻觉了?
她又再度提起相机,这一次,没有错了,眼前真的是一个少年,比自己还要高,但是身上穿的制服却是她国中的制服,夏楹吓得想往後退一步,但没想到那个在镜头中背对她的少年却转过身。
熟悉的脸孔,她再熟悉不过了。
楚愃君。
她吓了一跳,可却依然拿好了相机。
「夏楹,你看,这叫风铃木,你知道它的花语叫什麽吗?」楚愃君转过来对着夏楹笑,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脑海里头就有一句很清晰的话传荡出来。
「恩──不晓得耶。」那是她国中的声音,还很稚嫩、不谙世事。
楚愃君对着相机镜头笑,夏楹想按下快门去确认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是快门无论如何、怎麽按,都按不下去。
她的双唇开始颤抖起来,眼眶积满了泪水,这不是假的。
这是真的,这真的曾经发生过。
镜头里头的楚愃君用宠溺的眼神看向镜头,把手里的风铃木别在了夏楹的耳朵上头,他用手摸了摸夏楹的小脑袋,说:「小傻瓜,风铃木的花语是:"再回来的幸福"。」
夏楹哭的咬紧了下唇,但声音还是止不住的从齿缝溢出。
她真的好想说啊、真的好想说。
好後悔,真的很後悔,为什麽当初要不告而别呢?为什麽不用更成熟的态度去面对一段感情的发生?为什麽要一直回避掉楚愃君的感情呢?为什麽不更直白一点,不更坦然一点?
楚愃君又转身了,她想伸手,可镜头里的自己却一点都没有动,她大喊着、嘶吼着,想说出口,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直到相机因为没电而停机,夏楹才把麻掉的两只手放下,单眼继续挂回了脖子上头。坐回椅子上头的她,把泪水擦乾,放远目光,遥望着一整片风铃木被来风吹动而落下了金黄色的花瓣雨。
回忆摇摇摆摆,晃到了一年甲班外头,夏楹第一天上学经过了甲班时,她就看见了那个坐在教室最角落的那个男孩,他看着一本书,静静的被阳光照耀,简直就像一幅画一样。
从什麽时候开始呢?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
在篮球场被打到之後和他一起回家的路上?
在擦门的窗户时被他戏弄?
在他偷吃一口请她的冰淇淋的时候?
在他抱住自己的时候?
还是在他圣诞晚会跳舞的时候?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一切都被画下句点了,没关系、没关系了。
回程的路上,夏楹经过了一个斑马线,对向来人和她擦肩而过,就在她到了对面,抬起头正想看公车时刻表,她听到了机车停下的声音,还听到了有人叫唤她的名字,就如同当年,他总是兴冲冲的在放学时等她一起放学──
「夏楹,回家吧。」彷佛穿着国中制服的他──倚在教室外的窗户,等她回家。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