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指针跃过十二的阿拉伯数字。
「砰!」合金制成的实心牢门被人奋力推开,撞到墙面发出轰然巨响,不过没有半个人会在意这点小事。
「今天的血喷得特别多,肉沫横飞,你没看到那个画面真是白做这行了。」康纳·沃森一双灰蓝色的瞳不见半分工作後的疲惫,反是熠着兴奋的光芒,意犹未尽似乎从他的眼中不言而传。
脱去手上沾染黏稠血液的一次性手套,他随意地丢给了一旁身着纯白隔离衣的二级工作人员。
「别擅自下结论,没人说干这行就是喜欢血腥画面的。」薇特莉亚·潘恩迅速地翻了个白眼,对於老友嗜血的性格感到无奈。
怎麽会有人以伤害他人为乐?
这个问题即便放在人类对於特种生物上,也依旧是个不解的疑问。或许在某些人眼中,特种生物凶残暴戾,死有余辜,就算手刃了也不会有罪恶感吧。
两人并肩走在银色长廊上,头顶上的日光灯明亮地闪烁着,就好像恨不得照亮通道上的每一处角落、每一个缝隙。可讽刺的是,这条长廊两侧设置的房间,正是处决那些被认定为「高危险」的特种生物之地。
此处的隔音效果可说是整个总部最佳的。砸大钱升级隔音墙,是为了让一级刽子手能够放宽心干活做事,不用担忧受刑人凄厉的哀号会吵到正在办公的同僚。
从小便在调查局成长的薇特莉亚,目睹过各式各样的刑求、行刑景象,即便她自孩提时期便看着这些事物长大至今,她依旧对「刽子手」这个职业没有一分一毫兴趣。
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探员──每日每分每秒都有人在牺牲的探员群中的一名,工作内容日复一日,枯燥乏味,最多也就是追捕隐藏在广大人群中的特种生物,押回总部。
大多数的时候,她都坐在办公室,整理一沓又一沓厚重的资料,翻查旧时的书本,从中万里挑一出较有可能的信息。
「我不这麽觉得,在这里,你才是怪胎。」康纳嗤笑一声,点菸的动作行云流水,惨白的双指夹着一根菸,零散的火苗在前端燃烧,白烟因应而起,袅袅向上缭绕而去,一股浓重的刺鼻烟臭在迅速室内弥漫开来。
「康纳·沃森,我再一次严正的声明,处刑走廊禁菸。」男人顶着古板的黑框眼镜,长手一把抽走了康纳甫点起的香菸,对他惊恐的表情视若无睹,松手使卷烟落地,净亮的皮鞋毫不踟蹰地踩熄了燃烧的香菸。
「道尔敦!我去你妈的,你知道那是我花了多少钱才搞来的吗?五千啊!整整五千沛士!操,五千沛士五根菸,我才抽了多少就被你这脏脚踩灭了。」康纳歇斯底里地朝着衣冠楚楚的男人咆哮怒吼。
「处刑走廊禁菸,我不是头一次告诉你。」道尔敦拨开康纳攥住自己衬衫的手,头微微仰起,像是鄙夷风度尽失,为了一根菸草而大发雷霆的康纳一般,他补言:「这是第二十六次。」
「二十六次又如何!你有必要直接抢去吗?」康纳不死心,再次伸手揪住道尔敦的衣领,唾液自口中飞溅而出,喷了道尔敦满面,「我不管,今天你不赔钱就别离开!」
「我没有那个美国时间和你耗,也不是来找你的,我找的人是她。」道尔敦叹了口气,用手肘将无理取闹的男人撞开,面无表情地步向薇特莉亚面前,递出一份被牛皮公文袋装起的资料,「上级特别指定你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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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去。」康纳手握文件,紧蹙着眉说。
「为什麽?我觉得不错啊,满有挑战性。」薇特莉亚不解道,坐在办公室中书写文件、翻找书籍一向都不是她的作风。
「就是太有挑战性了,狼人!这不是在开玩笑,狼人不是普通级的生物,牠们以人类为食,吃人肉、饮人血,体能也高於一般人类好几十倍。你应付不来的!」康纳连珠炮般说着,叉子义愤填膺地猛戳盘中的牛排,没有注意到薇特莉亚愈渐生辉的双眸,还以为自己成功说服了女人。
恍如未闻,她放下装有柠檬水的玻璃杯,蓦地站起身,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我要去,我决定了。」
「这就对了,你──什麽!」康纳一时激动起身,身躯撞上桌沿,使得桌上的器具摇晃不止,手上的叉子也铿锵落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瞪大了眼,简直不可置信地询问:「你刚刚说了什麽?」
「我说,这差事我接了。」
「三思而後行你有没有听过?我一个冲动行事的家伙都明白这道理了,这件事情非同许可,一不小心你就会丢了小命,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但现在的生活不适合我,也不是我想要的。」薇特莉亚决绝的语气坚定得让康纳无从反驳。
气极,可眼前之人的脾性,他早已摸清,是无可奈何,康纳只得大叹一口气坐下,粗鲁的动作发出巨响,一切无不显示着他糟糕透顶的心情,「你、你一直都是这样,刚愎自用!」
康纳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这可能与他出生於龙蛇混杂的街道有关。许是自小生活的环境便复杂不已,身边每个人的互动大多时候动机都不是那麽普通,所以对他而言,一个感情真挚、无话不谈的知己更加得来不易,而现在她居然主动做出与寻死没有太大分别的事,要他如何冷静?
「别这麽悲观,我能活着回来的。」薇特莉亚轻笑,重重拍了拍康纳厚实的肩膀,佯装痛心道:「大不了……等我回来的时候自掏腰包帮你买点高级货,就当补偿?」
若她真能保住小命回到总部,别说是五千沛士的香菸了,一支菸一万沛士对她来说都只是一块小蛋糕。
「你能活着回来再说!」康纳仍然对她说着抱怨的话语,但字里行间的反对不再那麽强烈,显然这句话对他很是受用。
「怎麽,你不相信我?」挑挑眉,薇特莉亚看向男人,旋即摇摇头,哀叹道:「我现在才发现你这麽轻视我。」
「我没有,你别乱说,我只是担心你。」康纳恨不得给面前的女人颁一座最佳女主角奖,但她的演技其实烂透了,不过是他甘愿惯性地先认输而已。
「担心?这个词不适合用在我身上,你还是先担心你的感情生活吧,都二十九岁的人了,身边还那麽清净。」薇特莉亚朝他泛起恶质的笑靥,然後垂头提起钢笔鸾翔凤翥地在志愿书上签了自己的姓名。
「你个二十八的也好不到哪去。」康纳白眼都快翻到天花板上去了。他眼角瞥见餐厅门口被推开,熟稔的身影还是那麽墨守成规地挺直腰杆,皮鞋的踩踏声在地上作响。
「决定好了?不错,挺有效率。」道尔敦一向惜字如金,收到薇特莉亚递来的志愿书结果,满意的笑容浮现在他的嘴角,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後天出发,车票我们已经买好了,到站之後,马车可以载你到山下,之後你就要自己上山。」道尔敦语气毫无抑扬顿挫,就像没有感情的机器,复诵着她的行程,「之後就看你个人造化,我们最低的要求是一个月一篇报告。」
「期限?」
道尔敦稍稍蹙眉,沉吟半晌後说:「上头没给确切的时间,一切以不曝露为主。」
没有期限的话,代表这任务有一定的难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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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特莉亚坐在略硬的床位上,她许久未坐这类卧铺火车了,几年来的活动范围都局限在首都芬利兹,出远门的机会少之又少。探员的休假日不可多得,况且也有着临时被召回的一定可能性,因此,她也只将假期用以养精蓄锐、补补觉之类的。
无所事事,她转动手上刻着自己姓名的钢笔,车窗外的优美风景变化万千,一而再再而三地从她眼间呼啸而过,云雾苍茫绕青山,若隐若现,披上名为云朵的薄纱,彷佛向来去匆匆的过客招手,然而始终吸引不到薇特莉亚神游远去的心。
狼人……会是怎麽样的呢?
翻开略有斑驳的皮革记事本,许是埋藏在心底、镌刻於血液的冒险因子作祟,薇特莉亚的心脏竟不由自主地疯狂跳动起来,她迅速翻过一页又一页笔记,直至画有狼人图像的页面映入眼帘,深深刺激她的视神经,刹那间,一股电流窜过复杂神经系统,冲上脑门,似乎有甚麽隐隐地被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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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新坑啦ヾ(•ω•`)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