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从云尘寰口中提及九江派过往,两人不禁神色凝重。
好半晌,萧芍缓缓说:「云公子见多识广,想必也对敝派之过往略有耳闻。先师祖太虚君一世圣名,我们蔚为景仰,关於那件事……诸多师兄说过是妖人使计,否则以先师祖之修为,怎可能发生如此憾事?」
「师兄说的对!这些恶人背地里会使什麽阴险招数,往往是我们防不胜防的!」
云尘寰冷笑一声,「你们亲眼看见了?」
两人霎时顿住,还想反驳,但他又说了:「多少修道者自以为高人一等,凡事就不讲求真凭实据,而是自行揣测?就算是你们的师祖师伯好了,我听说当时黑雾弥漫,旁人什麽都看不清楚,可有人亲眼看见究竟发生了什麽?」
两人面面相觑,「呃,这……」
「此人能将结界打出裂痕,是碰巧?还是你们固守结界的长老偷懒不成?能打破结界的决不是一只小猫小狗!不管出於何因,两人斗法总会有生死之分──太虚君若没有这个觉悟,怎会独身应战?因为今日败的是太虚君,就认为人家耍阴招,岂非自寻安慰?」
这些话是九江派中人万万不会说的。
它们彷佛巨雷轰到这两位年轻弟子身上,内心极度想反驳,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要逼一个人的身体屈就有很多招数,可是要使人根深柢固的思想改变──却极为困难。眼下两人因为这些话,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迷惘。
此时此刻,看不分明。
见两人表情怪异,云尘寰自己先笑了出来,「哈哈,我随口说说,你们别认真啊。唉,我跟言言在一起久了,脑子也开始不正常了。」他嘟哝着,有些像是为了自己的口无遮拦找个解释。
萧芍没有坏了自己的形象,脸色逐渐转回以往的温和沉稳,而萧轩扁了扁嘴,忍住没有说话。他说话不经大脑的冲动行为昨夜里被萧芍再三告诫、谆谆教诲,比起师尊有过之而无不及,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妖物再可怕,都没有师兄长达将近一个时辰的碎碎念可怕!
加上奇妙的是──云尘寰虽说了某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却不会让他们引起太大反感。虽不尽数认同,也不予以反驳。
他们觉得云尘寰愈发神秘了。
当然,一旁始终不发一语的黑袍青年也是深不可测,至於他儿子……长相可爱是可爱,就是太凶了点,然後感觉很饿,望着热气蒸腾的熟食很容易流下口水,小孩子心性明显。
出了小镇,他们转往西南方而去。
这下有点尴尬,云尘寰不可能掏出晚魄来用,沈律言要是把霜邪拿出来只怕萧芍萧轩暴动,指望尘宵化为龙形载他们更不可能……
故当云尘寰提出要两人帮忙时,萧芍跟萧轩的表情特别复杂。
他们内心一致认为这两人身上怎可能没有法器可用?不过也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人家,只好一个载一个。
云尘寰想多问问最近各大派发生的事情,选择跟萧芍一起。那对「父子档」只好跟萧轩一道。
决定好之後,黑袍青年居然赖在云尘寰身边不愿意过来,好像萧轩是可怕的妖魔鬼怪一样。
云尘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欸,人家好心载你,你这什麽态度?就算人家比起你只是个羽毛还没长齐的小鬼,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家。」
沈律言的目光流露出不情愿,活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子,「我载。」边说,他将一只手抬起要把霜邪召唤出来,吓得云尘寰立刻抱住他的手!
两人忽然做出亲昵举动,让萧芍和萧轩面色一震,神情抽搐,继续默默观望这两人的诡异互动。
尘宵冷笑一声,懒得多管闲事。沈律言发起疯来时,会做出什麽行为,没人抓得准。以前他也常常无可奈何,现在看着云尘寰的困窘,不免有幸灾乐祸之意。
「你──手给我放下!我跟你说,路上你要是敢随便把它召出来──我跟你没完!」
霜邪一叫出来,不换他们被围剿才怪!沈律言可能被带回赤壁去面壁思过,但他多半是被狠狠捅上几刀,然後弃屍路边的份!
沈律言一顿,眼睛居然闪闪发亮,「嗯,我们玩。」
云尘寰:「……老子说的不是这个『玩』!」
老天爷,他能扁一顿这个人再上路吗?
深吸一口气,云尘寰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好声好气:「言言,我说的话,你听不听?」
沈律言比了比耳朵:「耳朵听。」
「好,我们来约法三章──意思就是这些约定,不只你听,我也要遵守。第一个,上次说过不要随便在人家面前脱衣物,这衣物包括罩在你全身上下所有的东西,知道吗?」
沈律言颔首,教导战术开始奏效。
「第二个,不可以随便召出法器。除非我说可以,或是我们真要死了──!」
沈律言似是考虑了一下,才缓缓同意。
「最後一个,进入九江庭之後,不管对方是不是超过三十岁,你都不要说话,剩下我和你的时候才可以开口,明白吗?」
先有防范总是好的,九江庭中有些阅历深的家伙认得出沈律言,全身包紧紧是安全不少,倘若因声音露馅,真是要自打嘴巴了。
「嗯。」
既然答应了,云尘寰就不太担心他会反悔。
两人沟通完毕,五人便顺利出发了。
沿途,云尘寰和萧芍相当聊得来,略微偏後的萧轩跟黑袍青年组合则是异常沉默。
萧轩的心情特别忐忑不安。
每当前方的人遇上强风身形不稳,萧芍便会好心将人护住拉回。此时他操控的法器就会微微一震,好似被某股强大力量牵拉险些脱离他的控制。他微微侧目,身後的青年依旧站得笔挺,彷佛不关他的事。黑衣小少年则是坐在剑上,一双脚晃啊晃,神色好不惬意。
「唉,我是招谁惹谁……」他不禁低念了一句。
忽然,前方又一道强风刮来,顺道把他的心狠狠撞了一下。
这怎麽搞的?师兄不是说姓云的深不可测,怎麽连这种小风吹过都站不稳?还有後面姓言的真要一摔三命才开心嘛!
对比後方的凶流暗涌,云尘寰面上笑意灿烂,而萧芍见这张让人格外有好感的俊秀面容,心情也是好上几分,对於师弟的苦处全然无知。
赶了将近十日路程,从重峦叠嶂的山川到碧波浩渺的壮观景象,不由得使人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多条支流缓缓汇聚注入位於低处的辽阔湖泊,其中又以九条大流最具盛名,奠定了九江之色,富丽之景。
此湖神秘,明明聚集多条水源,面积始终如一,一年四季无论乾旱,水位不曾发出变化,令人啧啧称奇。
它便是整片中土大原着名的九江湖。
此湖见证了九江派的创立与兴盛,时光不断飞逝,唯有它──像个安静望着芸芸众生的贤母,从未改变温柔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