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盼你一生湛藍 — Chapter8 碎玻璃 (4)

你伤心难过的时候,我无能为力,没有和她一样开朗乐天的个性,不能逗你笑,没能将快乐带来,只能竭尽所能做个倾听者,跟着你哭,分摊悲伤,也许你会好一些。

直到豁然开朗之时,见你嘴角渐渐上扬,那个笑容对我来说多麽珍贵,灿烂如阳,从你身上散发的温暖慢慢蔓延,触动心弦。

我很喜欢你,喜欢和你在一起,那很开心,很自由。

在课业和家庭压得我喘不过气时,你领着我去了好多地方,像无忧无虑的鸟儿,在辽阔的天空中翱翔。

每天每天,有你的陪伴,我看见朝阳,对这个世界多了点期待。

你没有她还有我,相对的,你没有了我,还有她。

可是你走了,我就什麽也没了,即便是只鸟,却再也飞不高。

走在一起走过的街道,身侧是无边无际大海,又是这片再熟悉不过的海滩,她第一次见到海,正是萧永辰带她来。

他们在这嬉笑打骂,在这谈天吹风,一切历历在目。

也曾在这吵过架,她转头就走丢下萧永辰不顾,他跟在後头,拾起路边的小石子扔向她的背影,她发现後也跟着动作,不知不觉玩了起来,原本负面情绪抛在脑後,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最後比赛谁先跑到对面的杂货店,结果萧永辰输了,请她吃了一支苏打冰棒,自己却只能眼巴巴看着,逗得她乐不可支。

闭上眼睛,感觉四周瞬间宁静下来。

她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就彷佛他就在身旁,会和她说:「不要生气了啦。」然後戳戳她的腰间弄得她痒,看见她笑了,他会跟着笑,将她一把拽进自己的怀里。

那个他第一次骑乘机车载她来的海滩,那个他们比赛跑到对面杂货店的街道,那个他承诺只会带她来的地方,就是在这里,就是她现在站的地方。

等到再次张开眼,她才发现眼前模糊,一层薄薄水气掩盖了画面,看也看不清。

深夜配上倾盆大雨,天空是一幅被墨汁晕染的画布,漆黑占据整个世界,唯独海的另一端有光,看起来多麽遥不可及。

海风拂过,吹走萦绕在耳边的声音,成了一缕烟,飘散在空中。

她想起自己有段时间因课业压力而失眠,需要靠药物帮助才能入睡,当时和萧永辰变得渐行渐远,只能靠简讯联系,她还是全心全意,将一天所发生的事全告诉他,像是交换日记一样,希望以此维系感情。

记得吃药,早点睡,晚安。

他回覆的讯息,几个黑字在发亮的萤幕上,留了一大块白,显得简洁敷衍。

那是因为她浑然不知,吴纯予当时就在他身旁,比起她的朴素简讯,吴纯予的陪伴更加真实,从彼此身上传来的体温能够使人安心入睡。

横躺在草稿栏的讯息,风吹日晒,日复一日,没有勇气发送,永远得不到回覆——

我有乖乖吃药,我会乖乖的。那你呢?

她一个人,与这阵汹涌大浪抗战,一个失衡便狠狠被淹没其中。

在窒息前一刻她想,会受伤会难过,我终究也只是个自私的凡人,就算全世界都为你们的爱情欢呼,我也没有办法笑着祝贺,始终没有勇气,撕下自己的皮肉当作贺礼。

即便是我主动退让,那不是成全,是自卫,是为了还给自己该有的生活。

我无法给予祝福,无论如何。

如果你们真的找到幸福了,如果你们真的永远幸福了……

你们过得有多幸福,可以不要让我知道吗?

人长期处在悲伤中,会变得脆弱敏感,即便一滴雨落在水面上也能掀起滔天巨浪。

鞋带掉了,水打翻了,和人擦撞了,这些再正常不过的小事,看似平常无奇,在长期忧郁的人眼中却是庞大的障碍物。

斩断他们的意志,阻绝他们活下去的动力。

他们煎熬痛苦,溺在悲伤中,目光所及的世界全变得负面,拼命挣扎仍无法上岸。

小题大作,作茧自缚,也许大家都是这麽想的,她也不例外。

没有人能救她,将她困在这的便是自己。

面对心病,无药可医,顶多靠着亲朋好友辅佐,若自己无法豁然释怀,她就永远无法解脱。

最亲爱的家人和朋友走在岸边,看不见沉在海里的她,假如有人发现,即时拉她一把,她有信心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游回岸上。

撑得太久早已精疲力尽,她不想再等待,不想再挣扎,终究选择放弃。

她脱掉鞋子,覆在沙上,被大雨淋过的沙成了一大滩水洼,感受冰凉从脚底慢慢窜升,冷至心里。

还记得初来乍到的那年夏天,艳阳高照,烈日将沙粒烧得滚烫,隔着鞋底也无法阻挡的高温,她踩在上头像虾子一跳一跳,萧永辰见状,俐落地将她抱了起来,走回停车的位置。

而此时的沙几乎成了一滩水,双脚陷在其中,没有热度,她不会再被烫伤,也不会再有人为此奔驰而来。

可她还是受伤了,不知道是哪里痛,痛得她忍不住泛红眼眶。

黯然望着大海,辽阔万里,不见尽头,也不记得发了多久的愣,她毫无意识迈开步伐,朝海的方向前进,周遭瞬间宁静了下来,雨声被隔绝在外,只剩划过海水的清脆声,轻飘传入耳中,乾净悦耳。

一阵暴风呼啸而过,将伞一同带走,落在远处海面上,随波漂流。

大雨一下子淹没她的视线,一步步走进海中,淹至大腿,冷得她发颤。

她终於连伞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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