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冠蓋如雪 — € 43 老方辭世

怎麽回事?明明日前传来的消息是管家爷爷休养一段时日,气色红润不少,兴许不久就能回官氏了,为何一夕急转直下?

方历经冉护卫诈死之事刺激、又闻此噩耗的小雪,显然身心灵负荷已达极限。

马车上,她紧握双拳,贝齿紧咬下唇,以防自己失控地尖叫出声。

到了方家,小雪跳下马车,疾步入屋,入目的一切让她视野黑了黑。

白色灯笼高高挂起,报丧用的铜锣敲得震天响,哀戚欲绝的哭泣直上天听。

老方走了。

她连他最後一面都见不到。

他是她来到这世界,对她纯粹的关怀,照拂有佳,第一个让人感到温暖如至亲的人。

他就这麽走了……她连好好报答他的机会都没有……

强大的悲伤攫住小雪,她排开人群,一个箭步扑到渐趋冰冷的遗体旁,听见自己悲鸣冲破喉口,放声痛哭:「管家爷爷——」

芯儿亦哭成泪人儿。

一时屋内悲泣不止。

等小雪被人强行拉离遗体、方家子孙在渡魂者的引导下为老方蒙上白布,已是夕阳渐斜时刻。

夜晚,小雪坚持守灵。

飞舞的白帏,黑黝黝的灵柩,瓦盆内焚烧纸钱的火星飞起,荧荧火光点点,渐渐消失於黑夜,彷佛亡者对小雪无言的安慰,使她的内心平静了不少。

一杯温茶递过来,小雪对上方家长媳温柔朴素的脸,哑声道:「谢谢。」抿唇喝几口润乾涩的喉,她开口问:「怎麽这麽突然?不是都……」说着,握着茶盏的力道深了几分。

那长媳以哭哑了的嗓子低声说:「听到当家您密捎来冉护卫的消息,夫婿当夜便召来家人,商议着让公公去邻近的海城散心几天,谁知公爹不肯,他一心想养好病,好回去伺候当家您……昨日冉护卫问斩的消息传来,公爹自责得很,当场气晕,醒来时整个人脸色发黑……後来就是成了这样的景况。」

那场景彷佛历历在目。

冉护卫深得老方信任,老方绝对没想到自己忠心耿耿一辈子,却在小姐身边豢养了头狼,如何能不责备自己?

多希望这一切只是恶梦。

梦醒了,便能恢复一切。

冉护卫没走,管家爷爷依旧健康硬朗。

但……

小雪泪水又如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不住滚落:「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竟没注意到管家爷爷尚未出城……」

方家长媳也跟着哽咽:「您别这样,公爹临终前,最不放心的就是当家您了,您这样要他如何在九泉之下安心……」

「我不想哭,不想哭的,可泪水就不听话,要我怎麽办……」

这一刻,她突然真真切切地憎恨起冉护卫,再无半丝迟疑。

後来,小雪拿出作为奔龙客栈的速食技术指导的五成优渥收入,下令厚葬了老方。

丧礼简单而隆重,细节不马虎,用心可见一斑。

街坊邻居见了,无不赞赏官当家是个宅心仁厚的好主子,意外博得好名声,这原不在小雪计划内的。

老方的辞世,引发官家诡谲的情势。完如一面照妖镜似的,官氏族亲以为软弱无能的当家即将垮台,一方面害怕再无好日过,纷纷投靠其他大树去;另一方面又惦记着那薄薄的祖产,能抢占多少是多少。

起初几个上门敲打的被小雪四两拨千金的打发了,但难缠的总在後头——

老方头七那天,一座蓝呢素色小轿,慢悠悠晃到官家门口,一名娇滴滴的美人儿下了轿,莲步轻移至小雪跟前。

美人看似娇弱可人,谁知朱唇一启,才知绝非是个好应付的:

「我是官衡霜,小名霜霜,霜儿。」

小雪不动声色地打量官衡霜。

官衡霜是三叔的独生女,个性骄纵,颇有几分姿色,但还是比不上上辈子艳光四射的自己,所以小雪内心平衡了,轻松自在地冷瞅她班门弄斧。

「我今天来呢,主要想劝劝你,如果你能力如传言那般糟糕,不如有点自知之明,自动让出当家的位子吧?」

小雪眸色清淩似镜,轻声道:「管家爷爷今日头七,传说头七是亡者回来看亲人的日子,你别日不挑,偏偏找今日来寻衅,就不怕他老人家晚上来找你聊聊?」

湘朝人笃信鬼神,有一说便是对亡者不敬,将招致厄运缠身。

小雪一句话戳得官衡霜为之气结,她憋红了脸,怒了:「你——」

「我已经在玄关摆了沙盆,说不定今晚会有亡魂的脚印呢。」小雪继续懒洋洋提醒,「你要跟我去瞧瞧吗?」

「疯女人!走,先去客栈住几天,我蠢了才来这寻晦气!」官衡霜摔袖而去。

「蠢?算你有自知之明。」小雪矫情地掸了掸广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看起来,最近官家不会太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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