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份特制蛋饼、四杯红茶,其中一份在店里吃。对吧?」
「嗯。」
「你们家偶尔也换个东西吧?猪排堡配大冰奶也不错的喔?」
「算了吧,早餐店的大冰奶这种万恶的东西,买了只会跟自己的肠胃过不去而已,而且猪排堡的猪排只是组合肉。」想也知道,在早餐店老板的面前自然是不能这麽说的。
当然除了去送死的除外。
在这个长得有点凶的大叔面前说破事实可是真的有可能会死人的。
可是,我还想活久一点呢。
所以我只是冷笑了一下回了句:「不了,家里的人喜欢这样吃。」
我这样说後他只是笑了笑後就沈默了一会儿,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对了中二小弟,今天要去新学校上课了,会期待吗?」他笑笑的接过我递出去的钱这麽问我。
「还好吧,没什麽感觉。」我斜眼瞥向他:「而且这叫做厌世好吗,厌世。」
「是吗?我觉得你比较像是中二病末期的病患呢。」
「啊,对了,虽然跟你讲可能完全没用,不过叔叔虽然功课不好,但以前可是非常受女孩子欢迎的!如果有这方面的困扰可以来找我喔!」他说完後还不忘对我眨了眨右眼。
「哦,是喔。」这种话题,不切实际又无聊,必须结束话题了。
所以,我使出了我的必杀技:表情句点(其实也就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而已。)
非常理所当然的,成功句点了。大叔看我一脸没兴趣的看着他後一脸沮丧的对着我说:
「虽然早就预料到是这个反应了,但是意外的受伤啊……算了,你先随便坐着,我等等帮你把你的拿过去。」
切断尴尬又烦人的话题了,每日任务达成。
我照着他说的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还没完成习惯性的叹气,大叔就把一个盘子端了过来,另一只手则是把三人份的早餐放在桌上。
「还是一如既往的快啊。」
「当然喽,我谁嘛。」
「一名早餐店老板。」
「……算了。」话题快速的结束,他慢慢的走回他平常的位子上。
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唉……」完成了习惯性叹气後我拿起免洗筷,准备解决桌子上的早餐。
「哈哈,态度不对的话不可能完好的分开的啦!瞧你把筷子用的那副模样,我还是第一次看人能弄成这样的,开眼界了开眼界了。」大叔指着我手中裂开的筷子说道。
当然的吧,把免洗筷子分开这种事,根本没有人能够完美的做到吧?
而且为什麽会有人会觉得免洗筷分开得完不完美跟态度有关?
「无聊。」我简短的回应大叔。
◎
「我回来了……嗯?都起来了喔,真难得。」
「哥你总算回来了,我都快饿死了啦!」
「这麽小一份你能吃饱才怪。」
「什麽,你又是吃多少了?」
「可多了喔,你不知道原本可以晚起的我昨天代替你去买早餐耗掉多少能量吗?」
「好了,你们两个这样也可以吵?你先去换衣服吧,等等大家都准备好了一起出去。爸爸会开车带你去学校,我等等带你弟去上课。」
「不了,距离不远,我自己用走的就好。」我边说边走进房间,走进房间後打开衣柜,把一个被看上去很有质感但其实非常廉价的黑色套子套住的衣架拿了下来。
拉开拉链後里面主色为淡蓝和以白色在袖口、衣摆做搭衬的上衣和普通的西装裤映入眼帘,制服能看似乎是这间学校仅剩不多的优点了吧。
总之,虽然时间还充裕,但是是有目的的,可不能浪费了。
我换掉了衣服,把房间简单的确认一遍後走了出去。
「我出门了。」
「确定不用我载?」
「不用了,谢谢。」
「是要去哪里闲晃吗?好吧,那看风景也不要忘记时间啊。我记得你昨天到晚上不知道几点才回来的,今天记得要去学校啊。」爸爸笑呵呵的这样说。
这种事还能拿来开玩笑也是很有爸爸的风格啊……虽然完全不好笑才是重点。
我们家属於放任式的,矛盾的是,虽然说是放任式,但爸爸还是特别注重结果的。总结说是放任也就只有过程放任吧,成果烂掉还是会死很惨的。
「喀哒。」随着关上厚重的铁门时发出的声音,家里略显吵杂的电视声消失无踪,耳朵终於稍微清静了些。我穿上大了半号的黑色步鞋,搭上刚抵达的电梯。
「这提示音到底是真人还是合成的?」听到已经听了无数遍的电梯女性提示音,我心里不由得的又开始在纠结这个从国中就有的问题。
「算了,无聊的问题。还是交给之後的自己吧……。」只是明明就是件查查就有的答案,但是每当我想要拿出手机来查的时候,立刻就又没了动力。
每一次都是这样子,有了干劲却维持了不到几秒就又消失殆尽。
这样的我连自己都觉得无奈了。
我走出社区大门,穿越骑楼并缓缓的过了斑马线,但是却在准备过那个转角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因为我在犹豫是否要改变前往学校的方向。
想当然的,在台湾这个有许多小巷子的地方,去学校的路会有很多种不同的方式组合,路过那家早餐店只是其中一个选项罢了,所以只要我想,任何一条都能走。但因为通过这里後会经过一座桥,那里的风景还不错,国小的时候就有稍微去看过那里的风景,只是自从小五发生的那件事情之後就没有特别再去见过了。
我很喜欢看风景,在别人在和同学打篮球和逛街的时候,我会选择出去走走;在别人和好朋友去逛街的时候,我反而会选择偶尔拍个风景照。
虽然摄影不是专业的,但这只是个兴趣,所以就没有必要特别为此做些训练或什麽的了。况且,当下所看到的就留在当下就好了,拍下来的照片,只是给未来的自己回忆当时的感动的。
离题了,我现在停下脚步的原因是因为早餐店大叔,毕竟不知道如果他注意到我的话,他会对我唠叨多久呢……
不知道为什麽我开始想像被他追着跑的画面,瞬间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可怕啊,太可怕了。
不过只要现场的人够多让他够忙,应该就不会被注意到了吧?
好吧,赌一把了。
「哦?中二小弟,你也读溪洲高中?」
「草……」虽然是预料的到的,但是被叫住的瞬间,果然还是会有些不爽快呢。
甚至都让我这个不说脏话的圣人说出脏话谐音了。
看了一眼店里,这时店内有很多人,几乎都是满座的状态。
他这麽忙居然还能注意到我的吗……那要多少人让他忙才够啊?两间店吗?不对喔,依照他的高效率,可能三间都没差多少。
算了,反正他也只是刚好看到而已,那既然如此……
「我现在没空。」我说完开始往桥的方向冲。
必杀技二:没空再见。
「蛤?你说什麽我没听到。呃,去哪里了?」
没错,我随便找一个理由塞给他就跑了,虽然他好像没听到我说的话,不过应该没有关系的。
跑到桥上後我往回看了一眼,看见他还在店里忙,完全没有想追着我跑的感觉,我松了口气。
看来是我跑得够快啊。
不对,他本来就不可能会特别追在我後面吧?我是在紧张什麽?
有时候我真的会想太多呢……
还好大叔感觉看上去没有很在意这件事的样子(应该也不会有人在意吧),下次去买早餐应该不会被找麻烦了。
目光来到我自己位处的桥梁上,这座桥叫做溪洲桥,整段桥的长度不长,也就只有大约五十步左右的长度。
从桥上往下看,正下方是清澈的河水,整体的河川走向意外的直,望到视野能及的范围还无法看到断点,深度大致上有一百二十三公分,之所以会这麽详细是因为小时候在差不多这麽高的时候有在这里灭顶过……
不过庆幸的是,我有安全的活下来,不然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回忆这件事的。
虽然没有太多的印象,但好像是小学三年级还是四年级发生的事情,那时的我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沿着河边散步,越走越接近边缘,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後就掉下去了。
这就叫做不做死就不会死,没死过就会想做死。
好吧,黑历史就讲到这里了。
回到现在,我拿出镜头异常优秀,其他功能却和当代其他手机相比非常低落的手机拍照,透过萤幕看向河流,高倍率的镜头拍出了几条在河底悠游自在的小鱼。
真的乾净得好夸张啊。我赞叹着。
我看过的河川溪流非常多,但果然还是没有见过任何一条能比这里还要乾净的。
河流旁还有一些绿地,部分地方的杂草相对比较厚,用看的也感觉坐上去应该满舒服的。
用手机拍了几张後,我想起旁边有一个楼梯可以下去,只是有一个生锈的铁门关着而已。走到门前,原本打算直接开门就下去了,但是门上面有一个牌子吸引了我的目光。
那个牌子好像是用奇异笔写的,只是年代感觉有些久远,很多字看不清了,努力去读也只能勉强看出「秘密基地」几个字。
我记得出事情之前是没看过的,看来是在这之後有小孩把这里当秘密基地了啊……
管他的,会用鲜艳的字写秘密基地的人一定是一些小学生。我就不信他们遇到我会对我做什麽。
我默默的走了下去,顺便看看四周环境有没有和我心中的样子有太大的落差。
熟悉的草皮,熟悉的河流,还有那座桥下丑到不行的喷漆……
意外的发现,这里和六年前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就只差在门口的那个幼稚的牌子了。
我在草地上选了比较乾净的位置躺下,开始欣赏起四周的景物。
这里的确很安静,还非常空旷,又加上没有什麽东西挡住视野。整体上完全就和躺山坡上的草皮一样让人放松。
多亏了没有人管理这里,也根本没人会来这里,这种美是那种原生的美,杂而不乱的美。
这里是唯一能作为我平日一个人静静的地方了,最好是一个人都不要有吧。
『——来玩嘛!』我闭上眼睛後眼前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这让我吓到跳起来了。
「什麽……东西?」回忆了一下刚刚一闪而过的画面,场景虽然模糊但能辨认出来就是现在我所处的这个河堤旁。
但是,那个女的是谁?
那一段零散的画面中有一个长度及肩的棕发的女生,她拉着视角主人的手,邀请他一起玩。
难道,是那一年里的事吗?
虽然我不记得那年有什麽事情发生过,但是刚刚一闪而过的画面是第一人称的,那个视角的主人,是我?
「可恶,她是谁?」模糊的画面使得想用力看得清楚对方的我有些遗憾。
会是之前那个流星的那个女生吗?
这是怎麽回事?
即使记忆给了我新的线索,我也还是想不透六年前的我发生过什麽事。
这时我又看了看四周。
是说我已经有六年没来这里了呢。
我闭着双眼感受着微风这麽想着,到底,我是发生了什麽事,才导致了消失了一年的记忆呢?
虽然当初医生私底下是跟我说,我得到了一种叫做「逆行性失忆症」的病,只要一直在熟悉的人的陪伴下做以前常做的事来刺激脑部,记忆恢复的可能性很高。
但是,我也不知道那段时间明明应该只有和家人最熟悉的我去哪里干了什麽,常常晚回家,也没跟家里的人说去了哪里。
有没有什麽能成为线索的东西,却被我遗漏掉了?
我就这麽一直想着这个问题,大约半个小时後,直到预设好的七点的闹钟响起,才缓缓的站了起来,拿起书包准备去学校。
至於会选在七点也只有一个很简单的原因:一般学校最晚的到校时间大约是七点半,如果是那时才去的话以开学第一天来说绝对会是倒数几个进去的,而且如果老师已经在里面的话,整班一定是非常安静的,此时进去极有可能会得到全班的注意。
相对的,太早去如果後来的有一些喜欢找人搭讪的人看见班上没什麽人能找,一定会被找上的。
为了避免这两种麻烦的情况,当然是选择现在过去。依照我的估算,到那大概十分钟,不多也不少,简直完美。有时不得不承认自己蛮聪明的。
到了学校看了一下贴在中廊上的教室位置图,没花多少力气我就找到了正确的班级位置。
往中廊左边一看,未来就读的教室就位在最角落,那里有两条走廊交叉起来,延伸出去的路分别通往男厕和女厕,男厕在右边,女厕在左边,而教室是在通往女厕的走廊的正右边。
往教室里看了几眼,太好了,里头的人已经超过位置量的一半,这样正是我原本预料的样子。
慢慢地走到了两条走廊交叉的路口,奇妙的一幕出现在我眼前:教室门口和通往女厕的路形成的转角上正有一个女同学双手抱膝坐着,棕色长发长得非常不自然,已经拖到地板上了。身穿的自然是学校的制服,只是看不到面貌,因为她的脸正好被双腿所挡。
完全不知道她为什麽在那里搞自闭。
不过算了吧,不关我的事。我边走过去边想着。
这个时候只要装作没看见就——
「咦?」当我正假装没看见的走过去时,左脚裤管感觉被拉了一下,往左边看,捉住我的正是坐在那里的那个女生。微微晃了晃脚,但她抓着我的裤管不放,甚至好像抓更紧了。
「什麽啊?」
原本想要施更大的力气甩掉她的手的,但是视线移到她不知何时转过来的面庞。
她在看到我的那一秒不知道为什麽的摆出了惊讶的神情,但是不出几秒又感觉像是快哭了。
等一下,在我记忆中这辈子有跟我眼神交流过的所有女生的反应有的是嫌弃,有的是立马逃掉,有的是什麽反应都没有,但从来没有人像这样快哭的啊?
难道我有这麽可怕吗?
心里莫名的有点痛。
最麻烦的就是处理这种情况啊……我还真的没遇过一看到我就要哭了的。
要直接不甩她进教室吗?但她这样握住我的裤管……
还是就直接拖着她进去?
不对我在想什麽。
瞄了一眼那个女的,她现在眼泪真的快掉下来了。
结果还是必须对话了啊……真是麻烦的状况……
我放松了准备出力的左脚,叹口气後问道:
「你怎麽了?」她顿了一下子,在嘴中念了几句後才怯生生的说:「那、那个……我迷路了……。」
「看来你是高一新生对吧?哪班的?」
「高……高一忠班……」
「……有没有搞错?」我这样问她,她则是用做错事的小猫般的眼神看着我。
「这里就是了……」竭尽全力的试着自动忽略掉她的表情,我边指向正上方的门牌一边说,她也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不出几秒,她脸上的红晕立刻扩及全脸。幸好现在还在外面的人非常少,所以注意到我们的人也没几个。
「对、对不起……」
「不用道歉了。好啦,可以放开我了吧?」我做出了向前走的动作,但左脚却依旧不能往前,因为她还是死抓着我的裤管不放。
「可、可是……我、我不敢自己一个人进去……」听得出来她说这句话结巴的程度比前面几句都还要严重。
「……蛤?」听到她这麽说,我微微皱起眉头,心里明明有好多话能说,有吐槽的有咒骂的,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无言吧?
我们都沈默了很久,直到我又想到新的想法:
「那麽你先走,我跟在後面进去总行了吧?」我随便提了一个建议,反正绝对会被拒绝的。
她看着我眨了眨眼睛,我才又补充了几句:「对,我们是同班的。」之类的话
她低着的头想了一下,感觉是在犹豫什麽。
我就在想,为什麽连这种事也要想,如果是我可能就直接拒绝了吧?
不要犹豫了,想拒绝就拒绝吧。
反正直接拒绝或委婉拒绝的意思都一样,不用费神想怎麽拒绝了。
只是在我在内心对她这麽说的时候,她居然点了几下头答应了。
这感觉好像是记忆里第一次有女生接受我的意见,莫名的感动啊,只是感动的同时又感觉有点悲伤。
她松开了手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并拿起一旁的书包。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她矮了我一颗头再多一些,刚刚会散在地上的棕色头发长度大约及腰,看起来就不怎麽方便。
不过……长棕发又戴大框眼镜,正中我的喜好啊……
奇怪了,怎麽越想越觉得热了?
「走吧。」我故作不耐烦的赶着她,她则是有些回避我眼神的小跑步到我前面,到了後门後顿了一下後低着头走了进去。
我跟在後面也走了进去,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讲台和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看来是个很严格的老师啊……」
稍微看了一下内容,得知了位置随便坐後就到最後一排的正中间的位子坐了下来。
大家可能不知道,但其实这个地方看似容易被老师关注的地方,却是老师最会忽略无视的地方。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坐中间段的人都是会被老师忽视的那种人。
目光移到那个女生那里,她正在教室最後方垫着脚尖看着黑板上的字。看完事项後,她不是到最前面的位置坐下,也不是到四周女生比较多的位置坐下,而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毫不犹豫的走到我位置前面的空位坐下来了。
「你认真的?」我这个问句带了些惊讶和无奈。
「对、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我顿了一下:「这是为了什麽道歉啊……算了,没事。」我拿出手机解锁後放到桌上,开始过滤起刚刚的照片。
「好、好漂亮……这是溪洲桥那里吗?」她转头侧着坐面向我,双手靠在椅子上看着我手机的萤幕。
「嗯……。」
对话中断了几秒,在我删掉几张比较模糊的照片後她又开口了:
「那、那个,你记得我是谁吗?」
「我们见过面吗?」看她呆滞的表情,我补充道:「如果有我也不意外啦,我本来就是不太会记人的人,何况中间有一年完全消失了。」
「真、真的吗?那真是遗憾……我好像记错人了,那个……我叫刘心瑀,哥……不对,你、你叫……叫什麽名字?」欸等等,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一个「哥」字?哇,太嗨了。
居然有生之年能听到那个死老弟之外的人叫我哥哥,太惊讶了。
「我叫……」我叹了口气看向名为心瑀的女生,她正瞪大着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叫什麽和你无关。」我看了一眼她之後又继续低头看我的照片。
「但是……等等可能有自我介绍时间,到时你就会知道了。」我叹了口气说道。因为刚刚用余光瞥了一眼刘心瑀,看她一脸失望的样子,我都有点感到抱歉了。
不过没办法,与其他人的交流,对我来说还是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