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4鞭子糖霜(1)
「那时在地毯上睡着的时候,我梦见了我的爸妈,对於他们的记忆,我反而渐渐模糊了。
我只记得在还我的弟弟还没出生之前,他们是对我很好的。
我在九岁前的记忆全无,那时候爸妈给我的说法是,因为我当时遇上一个车祸,可能冲击太大,所以我把记忆全忘光了。
在我失忆的那段时间,爸妈真的对我很好,我一开始谁都不记得,真的很不安,但他们还是耐心的陪着我。
『恒熙是聪明又好看的孩子。』他们当时总是跟身边的亲人们这样介绍我。
虽然我失忆,但是我的学习却没落下,只要再重新复习一遍就想了起来。
我觉得那些学习上的东西对我来说都太容易了,这并不是一种炫耀,就像你应该不会认为你跟一个小孩说一加一等於二很简单这样的事情是在炫耀吧?
嗯……当时我梦见我、爸、妈,我们三个人一起去逛动物园,因为我吵着说要看恐龙,但是我不记得为什麽要看恐龙,只知道动物园好像有恐龙,而我很想去看而已。
我现在还记得当时骑在爸爸肩膀上的感觉,还有妈妈笑着举着冰淇淋喂我吃。
最後我是没看见恐龙,但是我真的挺开心的。
不过,我还是很容易陷入恐慌跟不安的,毕竟我只是一个孩子,不记得生活的过往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小时候的我常在想,要是看到以往的生活照片我应该就会想起什麽,但是我看着照片的时候,还是什麽都没能想起来。
总之,我们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很短暂。
只持续了大约两年左右吧,持续到妈妈确定她怀孕了那时候为止,但当下知道她怀孕了,我是真的挺开心。
爸妈说会爱我一辈子,真的。但弟弟出生之後,慢慢的,爸爸妈妈更多的关注都在弟弟身上,即使我考了第一名,弟弟只是刚学会说话;我在运动会赢得总锦标,弟弟刚学会骑脚踏车而已,好像弟弟做了什麽微小的事情,都远比我优秀一样。
慢慢的,他们不再关注我了。
除了生活费,跟需要用微波温热的晚餐之外,什麽都没有剩下来。
当时我的手机还是我自己打工买的。
我就读的高中是很严格的第一中学,当时学校不准学生校外打工。
那时候我在麦当劳打工不过两个月,就被老师撞见,老师没有通报学校,而是先通知我的爸妈。
爸妈来带我回去的时候,没有愤怒,也没有责备,只是淡淡地说麻烦老师了,然後把我领回家。
看都不看我一眼。
他们迎接在客厅等着的弟弟,一起有说有笑的回到主卧房看电影,一直关在房间读书的我,第一次听说我们家有电影之夜。
但他们一个字都没跟我说过。
我没有问,他们有没有教我一起看电影,所以我只好呆愣愣地站在客厅,只有妈妈临进去房门前,面无表情的转过来跟我说,叫我去把饭菜微波後吃了。
然後『砰』的一声,头也不回的牵着弟弟走进房间里去,关上了门。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我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一个真真切切的透明人。
我总是在尽力完成一个社会对於好小孩的期望,我考上重点一中,不染头发也不烫头发,不穿环不玩社团,制服穿戴整齐,每天只专注念书。
我以为这样就能获得爸妈的关注。
其实我早该知道,我在这个家里是很多余的。
在我高中的入学典礼上,爸妈就没有来过。
我看着其他学生被家人簇拥着,他们都是家中的骄傲,很多人接过花束,笑的一脸灿烂。
也许是真的爸妈太忙了吧……
站在讲台上,我机械的读完新生代表致词的讲稿,努力压下心中的那股寂寞感。
你猜,我怀抱着希望获得他们关注的这个期望多久?
我一直到高二的时候,才真正的死心。
当时我听说弟弟参加小学的奥林匹克数学比赛,拿了奖牌。
我想恭喜他,趁着午休翘课过去颁奖典礼找他。
刚从公车下来,正要走到会场,我就远远的在人群中,看见他们三人正好在合影,弟弟捧着两束花,笑的如同我见过的充满爱的孩子一样笑得灿烂,爸妈也带着骄傲的神情。
我瞬间明白了什麽。
我没有上去找他们,因为我明白了什麽,我只是独自转身,默默地拾着花束,也不明白翘课出来的我应该要去哪里,只好独自坐公车回家。
我躲在房间里,在被窝里一直待了好久,都没出房门去。
空气寂静的好像就只剩下我一样。
好像也是真的只剩下我而已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着外头的欢声笑语,再听着外头慢慢地没有了声音。
我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
直到我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我才爬起身,出了房门,客厅一片阒黑。
他们三人已经吃过庆祝餐了,出了门不知道去哪里,只留下一张纸条,要我把桌上的晚餐热一热再吃。
我把剩下的烤鸡放进微波炉加热,坐在微波炉前,也不想去开灯。
四周寂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烤鸡微波过的香味围绕着我。
很安静。
很安静的一个梦。
这些就是我那时做的梦了,萧警官,我记得清清楚楚的。」
我提着笔,一边用笔帽敲打着夹着审讯纪录表的资料板,直直地盯着林恒熙的眼睛,「你跟家人的关系并不愉快。」
「不是不愉快。」他笑,「是愉不愉快都没有,你理解吗?」
「不过,我并没有想告诉你我与我的家人们的关系如何,我只是在如实阐述着我当时做的梦境而已。」
「这也不是我想杀了他们的重点,所以你不用把家人在童年对於我的无视认作是我杀害他们的动机,这并没有意义。」
「资料上显示你的父母在你十岁时从慈敏育幼院领养你,加上他们对於你的态度,我想,我很难不去将你的童年经历跟你现在的犯罪行为做连结。」
我盯着林恒熙脸上玩味的笑容,心中不免感到有些不对劲。
没有经历过爱的童年对於杀人魔的形成是合理的,但,该怎麽解释林恒熙杀害相貌相近的青年们,并实施的变态行为呢。
一定有别的什麽原因影响了他。
是他说的王月?还是沈月?
可,警长给的资料已经足够证明,他说的并不是真的……
他只是在戏耍我,而我根本无法反抗他……该死,难不成我真的要像个傻小孩一样,乖乖坐在这边听他说虚构的故事,然後任由爆炸发生吗?
林恒熙抿着唇轻笑,像是在看着算不出加法的小孩一样,「萧警官,别急,我要接着说了--」
「说到哪了?我在沈月的地毯上睡着了,对吧?总之,这个梦做完,我就被吓得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