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陈海晏去探曾允诺的班。
那是一家灯光温暖的简餐店，周围种满不知名的绿植，气氛很舒服。中间一处高起的小地摆着麦克风和椅子，想必就是驻唱者演唱的一方空间。
她推门进入，接待的服务员是个不认识的女孩子。
「一位吗？」
「对⋯⋯」她环顾四周，没看到曾允诺。
「两位。」突然，一道突兀的声音从背後响起，她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去。
「嗨。」姜虞朝她友好地笑笑。
「你也来⋯⋯吃饭？」
「嗯。」服务员领着他们走，「我请你。」
「不用了。」
他们坐下，翻开菜单，很快决定好各自的餐点，姜虞又朝她道：「请你喝饮料。」
不是询问的语气，陈海晏了解他的性格，这时候再客气恐怕惹得他不高兴，於是点点头。
俐落地点完菜，曾允诺依然不见踪影。她东张西望的样子被对面的人看在眼底：「找人？」
「我室友在这里打工。」
「我还以为任子骥在这。」姜虞笑。
她面不改色，「这和他有什麽关系？」
「你以前——」姜虞说了三个字，就被前来的服务员打断：「水果茶是哪一位的？」
这是运气。
「我的。」陈海晏不着痕迹地就闪过了姜虞所说的「以前」，她不想再听任何人提起那段她的眼总是停留在他身上的岁月，尤其是姜虞，「你⋯⋯最近怎麽样？」
姜虞也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从善如流地顺着她的问题回答，「还能怎麽样，背书、背书，还是背书。律师考试的考古题也有研究一些，大三都是课，每天都忙。」
「辛苦你了。」
「你呢？最近在忙什麽？」
陈海晏如实告知：「准备托福考试和申请资料，我还是想出国读研。」
姜虞把身体深深地靠进沙发椅，「需要帮忙吗？」
她礼貌地笑，「不用，目前我还可以。」
他们在零零落落的对话中用餐，陈海晏很出戏地想起从前他们一起吃饭的光景。
她和姜虞曾经很要好，至少十七岁的陈海晏和十七岁的姜虞很要好，他们几乎可以洞悉彼此的想法，拥有同样的兴趣和默契。他们之间的默契常让身边的人咋舌，甚至有人将他们视为天生一对。
直到某一天。
她和他之间的默契成为负担，在他坦荡而温柔的目光下，她愧疚得想逃避。
「对不起。」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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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饭已经将近七点，冬天的夜色黑茫茫地舖展开来，路灯沿着街道亮起。
陈海晏总算见到曾允诺，原来她去支援厨房，所以一直没到外场，也就与陈海晏错过。
「你下次来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嘛。」曾允诺抱怨。
陈海晏浅浅地笑，「想给你惊喜。」
「好啦，你先回去。帮我买点宵夜哦。」曾允诺送两人到门口，朝陈海晏挥挥手。
陈海晏抬头，云很厚，天空是绵灰绵灰的暗沈，也不见月色。
「你待会儿打算去哪？」姜虞问道。
「嗯⋯⋯回宿舍吧。」
「我送你回去？」姜虞问道。
「不用了。」她拒绝，「谢谢你今天请我喝饮料。」
姜虞耸耸肩，「这没什麽。」
「你读书加油，掰掰。」她朝他礼貌地微笑，转身离开。
「陈海晏。」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见姜虞正深深地望向她。她很熟悉这样的目光，因为她曾经很熟悉这个人。
姜虞包裹在灰色风衣外套里，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整个人显得体面而光鲜，然而眼眶下的浅浅青色出卖了他的疲惫。
她轻声问：「怎麽了？」
姜虞欲言又止，沈默半晌後，只是冲着她咧咧嘴角，「你⋯⋯路上小心。」
「嗯，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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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虞站在原地，看着陈海晏的背影愈走愈远，她的影子被路灯拉得修长，然後又渐短、渐长，直到消失在一个转角。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呢？
他以为他们的默契和她总是温驯柔软的目光就已经足够，然而他终究太过傲慢。仗着他们之间的心有灵犀，而忽略了她逐渐偏离的目光。
究竟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呢？
会是第一次他提到任子骥的名字的时候吗？
「他们在练新年音乐会的曲子。」
「学弟吗？」
「对，左边那个叫陈禹成，右边的叫任子骥。」
等姜虞真正注意到事态的不可挽救，就已经看见任子骥走在她身旁，她侧着脸，仰头专注地听他说话，嘴角含着浅浅的微笑，眼底都是她眼前神采飞扬的男孩。
後来姜虞听见陈海晏和认识的朋友聊天，女生说：「有人说任子骥的心机很重，刻意在考社团干部之前去学新的乐器。」
陈海晏摇摇头，「我相信他没有刻意。」
女生促狭地笑，「你根本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句不好。」
「没有⋯⋯」陈海晏伸手槌了那女生一下。
「那如果他真的是为了选上社长去学的呢？」
她不假思索，「那他值得那个位置。」
陈海晏的朋友哈哈大笑，而姜虞远远地看着，只是沈默地抿起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