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雨丝延着林熙佑挺直的鼻梁缓缓流下,他狼狈地抹掉鼻头上的雨滴。
看着天色渐暗,他慌张奔跑起来,脸上充满了焦虑,他不断朝从黑暗的树林里大声呼喊谢智婕的名字。
又走到一段叉路,每次经过一个叉路,他的心跳就开始不安加速,他不知道谢智婕是否会走向每条深不可测的浓雾叉路。
想起二十分钟前,徐筱雅哭哭啼啼跑到他们旁边,大喊:「智婕不见了!」他发现自己的手竟微微发抖。所以还来不及听完她的哭诉,他已经抛下行李,开始往回大步跑,临走前交代阿志先带大家继续往前走。
她在哪里?林熙佑浑身湿透,弯腰手掌撑着膝盖,剧烈咳嗽。他皱眉盯着阴森的树林,开始怀疑能否找到她,他愤怒地踢起地上的泥泞,些许的泥浆随即喷到脸上。他诅咒抹掉,觉得自己真是招谁惹谁了!
不知何时,丝丝小雨,令人担心的逐渐加大,林熙佑感受到刺骨寒意,手脚不由自主发抖,他一个大男生都受不了了,那瘦弱的谢智婕怎能受的了呢?
又想到她在校庆晕厥的情形,他又开始奔跑,但前方的路早已被雨雾蒙混的看不清了。
应该有半小时了吧?林熙佑估计自己已经走了半小时的路了,但实际上他这样又跑又走又喊的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但还是不见谢智婕人影。
「那是什麽?」他停下脚步,眯眼看着前面不远处,有一条不知名的东西吊在树枝上,顿时毛骨悚然,山上的鬼怪传说他是听了不少,但该不会真的被他遇上吧!?
他期待又怕受伤害的慢慢走上前,眼睛突然一亮,猛然地扯下这条棕色和深咖啡色相间的围巾。这不就是常常绕在谢智婕脖子上那条吗?!
这一定是她留下的线索,林熙佑兴奋的左右张望,寻找围巾主人,但是除了一片白雾蒙蒙,不见任何人影。突然念头一转,他舍弃产业道路,开始脚踏及腰杂草,坚定地往绿林深处走去。
宾果!林熙佑简直要为自己的直觉大声喝采!
因为在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下,谢智婕就坐在树根上,此时她怀抱背包和睡袋,头侧趴在睡袋上,疑似在睡觉,也疑似在躲雨,但就是没有迷路人的惊慌!
因为终於找到她,他心情顿时放松不少,但又看到她处变不惊的悠闲模样,无名火开始燃起,她不知道有一个人为了找她,累得像条狗吗!拖着满泥泞和雨水的布鞋,林熙佑缓缓走到她面前。
谢智婕闭着眼睛,感觉一滴雨水掉在头上,她抬手轻轻扫过头发。不一会,感觉又一滴渗透头皮,她索性拉起外套的帽子覆盖头部。
「你倒是满悠哉的嘛?」一滴雨水沿着林熙佑下巴掉落在她头上。
他的声音让智婕猛然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怎麽是你?!」她震惊睁大双眼。
看到她的表情,听到她的疑问,林熙佑心情感到恶劣。不然她想谁来找她,阿志?
「怎麽是我?这是个好问题,因为没有人要来找你这只害群之马,所以我们猜拳决定,很不幸,我输了,所以是我。」他板着脸说。
虽然知道他在说谎,但看到他浑身狼狈不堪,谢智婕不发一语,不敢回话。
约莫十秒的沉默,林熙佑不耐抿起嘴。
「你脱队了。」
「我知道,我是当事者。」她小声说着,虽然不敢看他,但听到他的指责,还是忍不住想回嘴。
「你在这里干什麽?」
「躲雨。」
「你不知道如果迷路了,要站在原处等人来找吗?你这样乱跑,如果发生什麽事,大家都有责任,你知道吗?」
谢智婕不悦抿嘴,他的斥责让她很想回嘴,但她没有,因为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而且他冷淡的声音让她好难过,他们没有找到或被找到的喜悦,电视上演的不是都喜极而泣、抱着转圈圈的吗?
林熙佑抬头看着浓密的树荫,这棵树就像一把大伞,阻挡了大部份的雨水,而且他欣慰的发现谢智婕并没有被雨淋得很湿。
「你预计要坐多久?准备在这紮营吗?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待太久,大家都在等你。」他不甚温柔抢走她胸前的背包和睡袋,大力甩过肩,开始转身大步走。
谢智婕忿忿起身,但因蹲坐太久,酸麻的刺痛直冲双腿,她再度跌坐回原地。
「等一下……」她小声叫住他,她发现自己声音竟有恳求的成份。
林熙佑停住脚步,看着她可怜模样,他双臂交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怎麽?你的脚又旧疾复发啦?」他刻意提起他们在素描教室的对话,虽然离校庆有段时间了,但他总会想起那天的情形。
听到他伤人的话,谢智婕感到灼热眼泪冲上眼眶,她忿忿瞪着他。
「如果我知道这次旅行有你,我绝不会参加!」
「彼此彼此。」林熙佑转移视线,彷佛受不了与她对望似的,这举动再次刺伤她。
她不想告诉他,其实在发现和他们走失的时候,她有多害怕,多惊惶失措!也不想告诉他,坐在这棵大树的原因,是因为她怕真的会有野兽,到时还可以爬上去逃命,当然,在刚刚听到他的嘲弄以後,她更不可能跟他说,因为她的脚麻掉了,所以走不动。这就是死爱面子的下场啊!
她扶着树干,僵直的缓缓站起,她用手背倔强擦掉眼泪,而眼泪伴随而来是牵丝的鼻水,她又用另一只手掌抹掉,然後不顾形象的抹在牛仔裤上,她已不在乎林熙佑如何看她了。在等待一分钟後,双腿的酸麻逐渐退散,她开始一跛一跛走上前。
看着她一脸不肯妥协,林熙佑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看着她一步步走向他。
「你可以走了,我自己找路回去,我不需要你。」谢智婕越过他,自顾走向前。
突然一只有力手掌抓住她的手肘,进而将她拥入怀中,她被压在他削瘦但结实的胸膛,不了解发生什麽事,顿时乱了呼吸的节奏,心跳也跟着狂奔。
空气中有雨水落下的沙沙声和他们急促的呼吸声。
「对不起……」他紧抱着她「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我真的很担心你……」声音因压抑显得沙哑。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快了,谢智婕还来不及反应,只好像木头一样不敢乱动,她双手僵硬垂在身侧,毫无生气的被他抱着。贴在他胸膛的耳朵能听到他的心跳声,跟她一样剧烈!
窒息气氛一触即发,她开始思索自己要如何回应他,是推开拔腿就跑,还是回抱他,亦或是轻轻摸着他的脸说:傻瓜,这又不是你的错……不行,想到就想吐,而且这也不是她行事风格,这陌生的感觉和情况让她不知道如何回应。
林熙佑轻轻拉开两人距离,巨塔般站在她面前,双眼认真直视她。而谢智婕却死盯他夹克的拉链头,感到呼吸困难。
他的脸靠太近了!她想推开他,转身逃走,但不中用的双腿却钉在原地!他到底想干什麽!?这少女漫画的情节现在是怎样啦!她快为这突来情况搞疯了!
雨水淋湿了他们,彼此都在颤抖,不过不是因为冷。
林熙佑抚触着谢智婕细致的脸颊,粗糙手掌想将她的脸抬起,但她却开始与他一场角力赛,死也不肯抬起,拼命抵住。突然她听到他在闷笑,她终於不高兴抬头,看见林熙佑扬起嘴角盯着她。
望进她挑衅的双眼,他收起笑容,握着她臂膀的大手,拉她靠近。眼看着林熙佑清秀的脸渐渐逼近,她紧张闭起眼睛,双手紧抓他的前襟。
他熟练覆上她冰冷双唇,开始深刻猛烈吻着她,恣意品嚐着梦想已久的嘴唇。但这侵略的压力却让谢智婕感到害怕,她无助想往後缩,但他却扣住她的头,不让她临阵退缩。
他粗重鼻息和辗转双唇,让她觉得眼皮沉重,全身虚弱发烫。最後感觉他的舌试探想伸进她嘴里,脑袋的警铃这才大响,她惊慌失措别过头,用力将他推开,然後迅速转身,背着他,双手环抱胸前,大口呼吸。
看着谢智婕窄小的肩膀不断颤抖,林熙佑说出压抑很久的告白。
「我、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好像?为什麽是疑问句,而且挑这时候表白是对的吗?
「你呢?我觉得你好像也喜欢我。」
「没有!」
「是喔?可是为什麽你在发抖?」
谢智婕猛然转身,看着初吻对象正故做无辜看着她,她又羞又恼。
「我发抖是因为冷!如果我想要的话,我可以叫它停止!而且我发抖跟喜欢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听清楚了吗!?」她越说越大声,有点欲盖弥彰。
「恩恩,听清楚了。」林熙佑假装同意点头,看到她不同於平时的冷淡,他觉得她生气失控的样子可爱极了!
她企图以怒气掩盖刚才的羞赧,迈开脚步开始往前走。
「嘿!同学,是这个方向喔!」
她迅速转身,脸颊泛红的再度往前走,一眼也不敢看向他。而林熙佑心情愉悦的背起她行李,快步跟在她後头,在滂沱大雨中,他开始哼起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