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百合】大限將至 — (三)-世界末日

不被全部人看好的恋情,也许是天生反骨、异於常人,加上格外珍惜,不浪费光阴,因此受到上天特别的眷顾,幸如此相信,所以与柚的这段爱情从十八岁的初夏,经过了十九岁的四季,跨过了二十岁的三百六十五天,到了现在二十一岁的夏末。

身边的人都告诉幸,远距离恋爱撑不过一年,却没想她们跌破众人眼镜,一同度过了三年,走过第一天、第十天、第一百天、第一千天,如今,幸每天都期待第一万天的来临。日记本写满了就换,换了又写满,手机里的相片、影片多到记忆体塞不下,每一次恩爱吵闹,每一次大哭大笑,每一次兴奋不安,全都得来不易。纪念日、圣诞节、情人节、生日、跨年都许下明年要你在身边,柚做到了,幸觉得自己幸福过了头,很不真实,每当她以为这是梦,柚会亲她、抱她,跟她说「人如其名,眼前所见,全都是真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幸喜极而泣,容易受感动,超级情绪化的水象星座,跟柚的风象星座截然不同,柚捏捏她的鼻子,说我老婆是爱哭鬼,真可爱。「我老婆」这就是很过分的承诺了,幸从此相信,相信她们终有一天会成为彼此的妻子,当柚拿出订情戒指,虽然不过一千元的价值,但终有一天是无价。

可惜,幸期盼的终有一天,停在了2015年的八月,原来2015年才是世界末日。也可能是她们提前把爱情嚐尽,所以这部恋曲的终曲来的又快又急。为什麽爱情会让人迷失自我、手足无措?因为爱情跟意外一样,你永远都没办法预料,你永远都没机会去求。而且最可悲的是,身为最亲密的情人,幸竟是最後得知消息的那个人。幸当时在出版社,大学实习接近尾声,接到电话的当下是愤怒疑惑,诈骗电话?恶作剧电话?拿别人的生死开玩笑,一点也不好笑。直到柚的手机都没接通,幸开始紧张,终於接通的时候,幸开心死了,但听到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不是她的柚,是柚的母亲,幸瞬间坠入最黑暗的谷底,彻底崩溃。出版社的其他同事见幸突然跪地痛哭,吓了一跳,纷纷上前关心,但再多人关心,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柚的复生更有效的止痛药。

以高中同学的身份,多年好友的身份,幸是唯一一个出现在丧礼的人,由此可知柚的孤独,柚的不被人理解,她们是彼此人生中的独有,无可取代,近乎相依为命。幸花了此生最大的力气压抑情绪,才不会在柚的遗照前歇斯底里,上香时强忍泪水以致脸部扭曲,幸怎麽也不敢相信,明明好好的一个人,前几天还可以跟自己说笑话、情话,居然可以说消失就消失,说溺水就溺水,说没心跳就没心跳,生命渺小脆弱如蝼蚁,幸转瞬间变成最不幸的人。

转头见柚的父母,他们的态度冷若冰霜,幸不会读心术,无法知道柚的父母是太悲伤,还是不在乎,看他们对自己的不友善,幸在那一刻真想冲上前掐住他们的喉咙,因为幸深知柚生前大部分的痛苦都来自家庭,幸握紧拳头,是哽咽也是咬牙切齿的说节哀,被剥夺此生挚爱,连说再见的权利也没有,幸现在走一步都艰难,每呼吸一秒都接近窒息,快昏厥,摇摇晃晃的走出丧礼,没人理会幸的天崩地裂,幸最後跪倒在距离丧礼的第一个路灯下,眼泪溃堤,湿透戒指,疯狂呐喊哭号,直到黑夜降临。

大学实习终止,幸的状态无法上学,休学手续也是妈妈来学校帮她办理。幸被带回老家,每天在房里哭泣,爸妈很忧虑,知道实情的姊姊害怕幸可能会自杀,也搬回老家照顾她,不准她锁门,跟她一起睡。姊姊温柔,善解人意,没有逼幸赶快振作,忘记过去,是时刻陪伴,但听每晚幸问为什麽死的是柚,不停发怒骂柚说谎骗人,或哭到抽搐自言自语我想念你,姊姊心疼不已,却答不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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