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亡前所有一切举动就像被人按了慢动作播放一样,明明快的连大脑都反应不过来都速度在眼前却慢的像一部可笑的廉价戏码。
生死之间,他划过眼前的,不是那些传说中的人生跑马灯或什麽没做到的遗憾事。
而是,那抹银色带一点红的身影。
穿着公会最高袍级的人转过身,模糊的脸庞看不清真实面貌。
『褚。』
语气一如往常的不耐烦,胸口却咚咚的重跳着。
啊啊,他想起来了,这个人......这个人是......
「冷小姐!」
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听见了某个熟悉的呼喊声,同时耳边响起金属碰撞的刺耳声,一瞬间把他所有神智拉了回来。
周围的黑衣人一看见有人阻碍自己,也没太多惊讶的时间,齐齐举起武器,狠狠的戳下去,大有把他刺成刺蝟的意思。
还没反应过什麽,他就感觉到有人冲进来,抓住他的後领狠狠扔出去。
「小心!」另外一道男声从下面传来,发现自己在半空中的冷云雪脑袋一片空白,那些隐藏在树叶里的闪烁星点朝他直冲过来。
嗖的一声,锐利的弓箭险险擦过他的脸庞呼啸而过,撕裂空气的声响刺的他耳朵都忍不住发疼。
後领又被人扯住,处在半空中的冷云雪被人往後一拉,杏黄色的身影从旁窜出,挡在他的前面一把挥开了朝他射来的攻击。
一瞬间,他以为又看见了千冬岁他们。
在这种危险时候,只有他们会义无反顾的冲到他的面前,举起兵器替他挡下攻击。
可惜这里不再是守世界了。
所有事情仅只有眨眼之间,但在冷云雪脑海里,却想起了许多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他以为他没有那麽多愁善感,也以为自己是真的说忘就忘的。
原来都是他在自欺欺人吗?
「呵。」低低的嗤笑出声,忽然笑起来的冷云雪被人带回地上时已经笑的眼泪都落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像是着魔般肆意大笑着,冷云雪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周围好像有什麽声音,但他也不在意了。
在这种时候,他为什麽还是要想起那些人呢?
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也不可能在像以前那样站在他的面前。
他只剩下自己了。
他就只剩下自己了。
他到底什麽时候才会意识到这件事呢?
难道他还想在像以前那样信任别人吗?
褚冥漾啊褚冥漾,你到底要被伤害过几次才会懂?明明知道自己是被世界厌恶的黑暗之首,为什麽还异想天开的认为世界还有人会保护你?
连血浓於水的家人都对他举起干戈了,他还在奢求什麽?
奢求亲情?奢求温暖?
......
.........
他的人生真是可悲到好笑啊。
他都不知道到底该怎麽形容现在的心情了,他的人生简直就像一本路边随处可见的烂书,而且还是那种梗都用烂、没人想看的那种。
明明刚穿到这个身体上的时候就说要看开了,结果每一次遇到意外,看到相似的场景,想起的,还是那群人的影子。
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什麽程度才愿意从这场梦里醒来呢?
每一次每一次他都说要忘记那些过去的事活在现在,正常当一个古代人冷云雪,结果呢?
他还是那个软心肠的褚冥漾啊。
不管碰到什麽事,他就跟一个怀着永远慈悲的圣母玛丽亚一样四处救济,就好像一只狼披着羊的外皮一直想要去帮助羊告诉他们他是一个不会伤人的狼一样。
却没发现那些被帮助过後的羊,根本没有接受过,反而在後面打着正义的名号,狠狠将刀刃戳进披着羊皮的狼,完全遗忘狼先前是怎麽帮助过他们。
凭什麽?
他一直都知道这该死的世界没有公平一词,但他为什麽还是傻傻去帮别人?
良心?还是无聊的同情?
去你妈的都是垃圾。
在这个该死的世界,只有能相信的只有自己,也只剩下他自己。
什麽狼与羊,黑与白,不过就只是一个多数才是正义的烂世界而已。
「这麽简单的道理,我怎麽现在才想通呢?真的是很笨呢。」散落的青丝遮挡住冷云雪的脸庞,想通的冷云雪轻轻呢喃着:「这世界没有永远的朋友......讲的真是他妈该死的好。」
「冷......冷小姐?」
一旁救了他的人发出颤抖的声音。
好像身体的哪里慢慢开始轻松起来,豁然开朗的冷云雪收敛了笑声,以极为诡异的速度抬起了头。
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只眼睛,竟冰冷的彷佛灌进了无数雪霜,却又死气沉沉的宛如一滩死水。
在无人看见的深处,一丝光芒渐渐被吞噬,最後化成了绝对黑暗。
随後,苍白的唇瓣弯起了一抹嗜血的笑容。
「看来,我似乎太仁慈了。」冷云雪的声音轻飘飘,如风一般吹过就散,却森冷的彷佛死神将镰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随时收割。
然後,他突然想起在好几年前,那个血亲之人对他说的话。
唯有肯定自己,世界才会肯定你。
这句话在现在听起来,真的是既愚蠢又悲凉。
这个世界,不是肯不肯定自己就会来肯定你。
因为就算肯定了自己,世界永远不会肯定你。
※※※
沁凉的微风呼啸而过,撩起了某个坐在大石头上的某人蔚蓝青丝。
某人正品茗着手里香醇浓郁却又带着苦涩的香气,一双带着蓝金色的邪魅眼瞳蓦地睁开。
大气精灵跟风之精灵的形体在黑暗之中若隐若现着,时不时地在他身边缭绕,既怕又好奇,像猫般一下一下捉弄着对方,只要有一丝不对就会立即跑走。
蓦然睁开的眼睛吓跑了它们。
「找到了吗?」蓝金色的美丽眼睛遥望着彼方,嘴角弯起了奇异的笑容,「露出尾巴了吗?」
仰望着高挂空中明月,他慢慢举起了手里的杯子,不知道对谁乾杯,虚晃了一下。
然後仰头一饮而尽。
「终於理解这个世界有多恶心了吗?褚冥漾。」他嗤笑着,仔细品尝嘴里残留的苦涩味道,「愚蠢的扮家家酒早就在明白的那一刻就该结束,可你却等到失去生命时才真正了解。」
无奈的摇头,就好像母亲对一个孩子的调皮感到无奈一样。
「太晚了呢,很早之前我不就劝过好几次了吗?你却义无反顾地相信那群白色种族。」
他慢慢闭上眼睛,随後手一撑从大石头上跳下来,稳稳站在嫩绿的草地上。
蓝色的身影跨出了步伐,消失在月夜之下,就好像从没出现过似的。
空气里,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苦涩味道,以及听不清的破碎呢喃。
「时机到时,你会选择......」
※※※
双方的对峙还在持续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疯癫的白色少女身上。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拥有可怕罗刹脸庞的少女终於停止了疯狂笑声,很慢很慢的抬起了头,露出死寂的眼眸。
那一瞬间,他们以为少女又回到以前的傻子,但最後一句话却又让他们起鸡皮疙瘩。
「啊啊,想通的感觉真好呢,真不知道是不是要感谢你们。」调皮的话语不知道为什麽淬上一股冰冷气息直扑他们,如同死神的宣言在他们耳边炸开,「你们想无痛的死就交代谁派你们来,不交代,就死无全屍吧。」
轻松的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的样子,他慢慢地拨开挡在脸前的头发,露出了整张脸。
少女笑得很开心也很灿烂,只是那双眼睛却没有半点笑意,浓黑的眼眸宛如无机的宝石镶嵌在脸庞上,弯起的笑容带着说不出的危险感。
经历过无数生死的他们,第一次感觉到了危险,而且还是在一个没有内力、没有武功的少女身上感觉到这恐怖的威压。
就好像,掌握绝对力量的神睥睨俯视着他们这群蝼蚁。
「嘎————嘎————」
後方忽然传出了乌鸦叫声,在仅有呼吸的空气中很是突兀,但没空管那什麽鸟叫的黑衣人捏紧了武器,从错愕之中拉回神。
不管怎麽样,他们就是要这个人的命,在死亡前的装腔作势,他们也不是没有遇过。
一个没有内力的废物,有什麽好怕的?
「你们真的很笨呐。」冷云雪夸张地叹气摇头,就好像他们是一群做错事的孩子,用长辈的语气教训道:「装腔作势?我冷云雪没这麽可怜到要用这下三滥的招数来骗你们,既然你们打算选後者,等等就别怪我欺负小孩喔。」
应该从他们嘴里讲出来的话却从对面的废物嘴里讲出,如此有自信的发言让他们第一次迷惑了。
也因为这短短的迷惑时间,让他们错过了最佳防御时间。
等到他们回过神时,白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他们眼前,连一点风声也没有,快的连少女身边的人都没发现。
「人......」
「笨蛋。」少女的声音从耳边出现,一抹不属於他身边任何人的女性清香掠过他的鼻尖。
脑袋还没转过来,脆弱的脖子被人用锐利的东西削过,无情利落的速度让他什麽也没感觉到,脖子的重量忽地一轻,他的视野迅速由高变低,映入眼底的是碧绿带了点红的嫩草。
「嘶————」
周围的黑衣人都没反应过来,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被人一刀结束,甚至他们还没察觉到不对,浓郁的血腥之气便在空气中扩散。
「看吧,杀死你们很简单呢。」失去头颅的身躯宛如断线的人偶般倒下,溅满红色液体的冷云雪似非似笑地说着,还晃了晃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色匕首。
当他们握紧武器要动手时,少女的身影又不见了,就像夜色是他的隐形衣一样,活生生地在他们面前消失不见。
白色带红的身影应该要再明显不过,他们却什麽也看不见,不仅如此,耳边竟响起了低低笑声。
似讥笑、又似怜悯,无形的恐惧掐住他们的喉咙,他们引以为傲的内力在此刻什麽也做不到。
「呃啊!」
又一声惨叫响起,所有人转过去,又是一刀毙命,但这次少女没再出现他们眼前,白色的身影又不知道消失去哪了。
就好像在挑水果买菜一样,翻找过後找到喜欢就购买下来,装入竹框後就离开,不会停留。
他们就是那些水果青菜。
当第三个重物落地声响起时,再怎麽专业冷静的杀手,也无法冷静了。
「你们要说说是谁了吗?」女性的声音从他们的左前方传来,倚靠着树干把玩匕首的慵懒姿势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别想你们是青菜萝卜被我挑中很带衰,其实他们很幸运喔,因为接下来你们不说是谁派来找我的,我就会让你们很痛很痛喔。」
用小孩的语气说着很幼稚的话,少女朝他们露出可爱的小虎牙,「你们捉不到我的,刚刚你们没杀死我就是你们的错误,现在换我猫捉老鼠罗。」顿了顿,他抬起手随意一挥,不知是在赶蚊虫还是擦汗,又接着说道:「刚刚不是要我必死无疑吗?来吧,来看看是谁必死无疑吧,别让我失望啊。」
最後一个「啊」字一落,少女又像变魔术一般消失在他们眼前,不知道跑去哪里。
「与情报不符!快撤!」意识到少女不是他们说能杀就能杀死的,不知道哪个人喊这麽一声,所有黑衣人统一动作了。
他们知道自己任务失败唯一的下场是什麽,但他们必须把这个情报告诉给外部的人,让他们注意这个冷云雪!
冷云雪,已经不是傻子!还是一个拥有诡异武功的人!
「唉呀,我有说可以走吗?游戏还没结束呢。」在他们要翻出墙外时,某个诡异力量把他们全部弹回去,就好像撞上什麽透明墙一样狠狠反弹回去,「有胆来,就别走了。」
少女的声音还在他们耳边回荡,随着声音望去又什麽都没看见。
「鬼......是鬼......」不知道谁讲了这麽一句,虽然声音不大,但在现场有深厚内力的人耳里,却听得清清楚楚。
下一秒,少女甜腻的香气就在他旁边取代了血腥味,调皮的语调在他左耳响起:「嘘,不要怕喔,我是很友善的鬼唷。」
愉悦的语气不过三秒,那人就感觉到自己耳朵传来的剧烈的疼痛,然後他就看见自己的左耳掉落在地上,染满了鲜红液体。
白色的人影还站在他旁边,抚了抚自己的手,好像自己受伤一样,欠打说道:「造孽啊造孽,明明是别人要杀我,怎麽变成我杀人呢?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可是个受害者。」
声音不大不小,现场所有的人都听见了,尤其是远处想要来个英雄救美结果反而被晾在旁边的人表情从呆愣变成神秘。
这句话虽然没有问题,但为什麽听起来这麽奇怪?
「你!」被污辱的黑衣人脸都黑成一团,刚刚要不是那奇怪的隐藏身法,他们怎麽可能如此狼狈?
现在好了,只要这女的露出身影,他们就有办法杀!
同生共死那麽多次他们的脑袋也是很灵活,从未见过的武术让他们刚刚愣了一大吓,现在,就是好时机。
他们几乎不用言语同时动了起来,捏紧手里的武器、没有那些华丽的招数,就只有最单纯的抬手、对准要害挥下。
「你们以为这种蠢招我会再上当第二次吗?」少女挑起了眉,露出灿烂的笑容。
毛骨悚然的感觉再度袭来,但现下这仗,不打也是死,打或许还能有条狗命残喘,不如一拚!
冷云雪就这麽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直扑而来,连眼皮都懒得抬,一动不动的模样就像放弃似的,看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麽。
然後,他仰起头,笑了。
「自欺欺人。」张开的唇瓣只发出四个字,抬起手随意一挥,扑来的人瞬间撞上一面透明墙壁,轰的一声被弹了个老远。
没有任何人看见,他们到底是怎麽被弹出去的,当那群黑衣人跌坐在草地上时,都是一脸蒙。
「所以,你们要说说是谁派你们来了吗?」少女轻轻拨开挡在眼前的头发,走到一个男人面前蹲下来,微笑看着他,「就你吧,别浪费我时间喔。」摇晃着手里的匕首,染满鲜血的温热刀面轻贴在他的脸庞上。
男人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少女却一把扯下他的面罩,暴露出他的真实面容。
「喔?帅哥呢。」冷云雪挑眉看着他,「做暗杀还长这麽帅,真是可惜呢。」
觉得人格被侮辱的男人咬紧的牙关,忍住身体上的颤抖,死瞪着眼前的人。
「要杀要剐随便你。」
一道冰冷的寒光对准冷云雪的後背,少女像是什麽也没察觉到似的继续玩着匕首在人脸上游走的游戏。
「很硬气呢,真是令人感到难过。」刀尖一用力,男人就感觉到脸颊上的刺痛。
黏腻的液体划过脸庞,滴落在地面。
也在那一刻,他第一次觉得那张满脸疙瘩的恶心脸庞究竟有多可怕,就像死神降临一样,收割人命全看心情。
就在冷云雪要把刀刃往下划时,身後嗖的一声,某个锐利快速的冷风从後面吹起。
男人看见眼前的少女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好像对他们的背後偷袭感觉到腻味了。
「你们能不能有点新意啊?老搞偷袭真的很无聊耶,这样很让我瞧不起所谓的武功高手喔。」保持着动作不便,只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往後一抓,便徒手抓住了反射黑色光芒的箭身。
嗖嗖嗖好几声,无数道光芒同时亮起,朝着少女的後背直冲而去。
「无聊,真学不会教训。」冷哼一声,冷云雪这次终於动了,还顺手捡起男人手里的长剑,一个回身打飞了朝自己冲来的箭矢。
所有的攻击都对眼前的少女都无效,周遭的黑衣人脸色变了。
「一个个处理太麻烦了,不如就一次解决你们好了。」好像在说要灭掉一窝蚂蚁窝那麽简单,冷云雪轻轻抬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往下一挥。
所有的黑衣人就像被人关掉了电源,齐齐倒下,不知是生是死。
一眨眼时间,不知数十的黑衣人,就被一个没有任何内力的少女轻松解决。
站在远处的人震惊了,无法置信地看着伫立在中央的血色少女。
像是感觉到人的视线,冷云雪轻轻偏了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那刹那,他以为冷云雪也要杀了他们,全身的鸡皮疙瘩还有危险感全竖了起来,有道声音还不断告诉他快离开这里。
但强悍的威压逼得他的脚想动也难。
血腥的气息缭绕在他们身边,作呕的气味无论怎麽样的大风也刮不走。
蓦地,少女动了。
转向他们,很慢很慢的抬起脚,朝着他们走来。
摇晃的身影就像随时会倒下一样,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还带着浓浓的杀气。
「呃......冷、冷小姐?」总觉得自己该说什麽的人战战兢兢喊了声,但冷云雪却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走来。
走火入魔?
只想到这个理由的男人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原因能解释刚刚少女奇异举动。
「啊!」思索间,原本还有几十步远的人瞬间站在他的面前,恶心的红色疙瘩在他眼前放大,吓了他一大跳。
空洞的眼睛就这样静静看着他,浓黑的眼眸甚至连他的身影都没倒映出来,让人一瞬间以为对方根本没在看自己。
观察晌久,久到夏侯睿背後都出冷汗了,冷云雪才慢慢吐出一句话:「......太子殿下?」
距离这麽近,脑袋一片空白的夏侯睿好像想到了什麽,却又没抓住一闪而过的想法。
但有一种感觉他很强烈,尤其在冷云雪靠他这麽近的时候。
眼前的少女,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在疯癫的时候,不知道想开了什麽,才会这样放开手脚,不惜暴露自己隐藏多年的一切。
什麽样的人,会不惜破坏自己十几年来努力?
夏侯睿整个人抖了一大下,看着眼前的少女,一身肃杀的气息还没退去,但却有另外一股让他不安的感觉取代。
隐隐约约的,他好像某个淡淡的黑色雾气缠绕在少女身上,一点一点蚕食。
然後,他看到一双红色的眼睛看着自己,愉悦的弯成可爱月弯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