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唯，早安。」
今日杜唯唯并无迟到，而是在距离早自修开始还有半小时左右时便抵达了学校。教室的人不多，仅有零星几位同学，其中，她最熟悉的便是坐在自己後头，每日都会与她打招呼的苏品聿了。
「你好。」她轻轻颔首回应，左顾右盼了下後，缓缓拉开椅子坐下。
苏品聿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毕竟这反常的模样实在太过明显，只要是个明眼人，或者听力没问题的人，都能察觉她行为及语气的不同。
「唯唯。」
杜唯唯被这样的再次叫唤吓了一跳，像只受惊吓的小兔子般瑟缩了下後，才弱弱地回头，「怎、怎麽了吗？」
完蛋了，她刚刚走来的路上都在放空，完全忘了大家熟悉的杜唯唯，并不是现在的她，也将应该要好好伪装这件事抛诸脑後。
「你……还好吧？」苏品聿停下手边动作，同时将书本阖上，打算专心与她对话。
「我、我没事！不……不对，其实我心情有点……」她挥挥手，说词反覆。她实在不知道现在该回答好还是不好，毕竟她现在的确没什麽问题，但如果没问题的话，她这副模样外人怎麽看都会觉得奇怪吧？
见她这般惊惶失措，苏品聿虽然担心，却又忍不住因为她的慌张模样而勾起唇角。
「你发生了什麽的话，我会尽自己所能帮助你。如果帮助不了的话，我也能听你说。」苏品聿伸出自己的小拇指，笑得温柔美好，「如何？要相信我吗？」
看到对方这样温柔劝诱，杜唯唯有些害臊，觉得自己就好像尚年幼的孩童般，而苏品聿则是那个正安抚她的幼儿园老师。
「我、我……」杜唯唯犹豫了，伸出手却又立刻收回。
如果她如实以告，向苏品聿诉说自己的秘密的话，对方会做何感想？还会像现在一样，对她那麽温暖吗？
最糟的结果，就是被他背叛，导致她的秘密人尽皆知，就跟在以前的那所高中一样，受尽嘲弄的目光——她不愿如此，经历过一次後，她真的怕了。
一阵鼻酸，很快地泪水就在眼眶里头打转，杜唯唯垂下头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没……」她话还没说完，便潸然泪下。
她实在无法欺骗自己，真心的说出「我没事」这句话。
苏品聿看见她的泪水，冲动先於理性，像是反射动作般，自动就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抹去像钻石般晶莹剔透的泪珠。
杜唯唯怔怔然望着面前的男孩，表情里头掩不住诧异，却因为这举动来得太突然，什麽也没办法反应。
苏品聿这才察觉到自己刚刚的行为非常不妥，连忙抽回自己的手，「唯唯，抱歉，我不是故意……」
他只是看到她刚刚那样无助的表情，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怜爱之情，一时没忍住才会这麽做的。
杜唯唯用力摇摇头，一语不发，接着转过头去，连忙擦掉自己脸上的眼泪，不敢再次转过身面对苏品聿。
她忆起方才那瞬间苏品聿的表情，那是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柔和的神情，就像平静的水一般，轻轻的包裹她的心。
杜唯唯捧着自己热烘烘的脸颊，方才那些烦恼霎时荡然无存，满脑子余下的只有刚刚苏品聿的碰触。
不，停下来，别再想了。
她又是敲敲自己的头，又是拍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的心情渐趋平静。可一想到苏品聿就坐在自己身後，指不定这个刹那正凝视着她的背影，她就无法冷静下来。
「苏……」
「唯唯。」
两人同时出声，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转头的杜唯唯原本就够弱的气势又瞬间萎靡，头垂得低低的，不敢与他对视。
「怎麽了？你先说吧。」苏品聿眨眨眼，表情看来没有一丝不对劲。
「不不不，你先——」
「唯唯！」一声洪亮的女声划破整个教室的宁静，同时也让被打断的杜唯唯抖了很大一下，朝前门的方向看去，才发现李恺妮站在门口处大喊。
李恺妮一喊完，立刻以山雨欲来的气势冲向杜唯唯的座位旁，勾住她的脖子，让当事人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就要被这样勒死。
「哎呀抱歉，我太兴奋了。」李恺妮见她咳的厉害，识相地松开自己的手，摇了摇手上的小纸箱，「哒啦！前几天跟你说的新色号唇膏到货了，我刚刚去拿，打算第一个就跟你分……等一下，你今天怎麽又没化妆了啊？」
杜唯唯抚着胸口，好一阵子才缓过来。她对於李恺妮的过度热情实在敬谢不敏，她认为自己与对方完全不合拍，想尽可能避开接触的机会。
不过现实总是事与愿违，就算她再如何想低调，还是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此时此刻她开始怨叹另一个自己的交际能力，要不是另一个她如此活跃，她就能低调度日了。
「我不太想化……」她呐呐地回答。
「唯唯！你怎麽又这样啦？」李恺妮皱眉，「你又变成这种弱爆了的模样，有够奇怪。」
「李恺妮，唯唯她可能有什麽不想说的事，你也别太苛责她了。」苏品聿出面缓颊。
「苛责？品聿小哥哥，我记得你国文很好的呀，怎麽会说我这叫苛责呢？我对唯唯的任何举动——都是出於我的爱。」李恺妮双手捧着心口，接着拉起杜唯唯的手，「唯唯我就先借走一下啦。」
杜唯唯一头雾水，没有力气反抗，只能任凭自己被拉到李恺妮的座位旁去。只见对方从书包里拿出鼓鼓的化妆包，从里头拿出许多瓶瓶罐罐，琳琅满目的化妆品令杜唯唯看的有些眼花撩乱。
「我跟你说呀，我原本是想让你试涂看看我买的这支唇膏，结果你居然素颜来学校，好吧，所以罗，也只能让你至少先画个底妆跟眼线，这样比较不会那麽奇怪。」李恺妮边说边拿起一罐粉底液，「喏，这个色号比较适合你。」
「为什麽让我涂啊，那是你买的东西……」杜唯唯尴尬的别开视线，不敢与她对上眼。
「哎呀唯唯，你就别装谦虚了，又不是第一次了。」李恺妮呵呵笑，也不顾当事人的意愿，见她没有想自己动手的意思，便拿起粉扑主动替她上妆，「当然是因为我想看实际涂起来会是什麽模样，加上你又是最佳模特儿，我超爱你的唇形，薄薄的，线条也很完美。」
被这样毫不掩饰的称赞，杜唯唯觉得很是紧张。她本人已经许久没有被这样称赞过了，一直以来，大家都因为她内向的性格而不愿与她交好，加上她本身没有什麽自信，常常让浏海长的盖住部分眼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高一时，更是因为谣言的关系受尽羞辱，若要说当时唯一的称赞，大概就是——
「呀，你是不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能流连在男人之间啊？学长真可怜，被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人蒙在鼓里。」
就是像这样没有半点赞许意味的嘲讽了。
杜唯唯因为粉扑的拍打不停的眨眼睛，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张画布般，而李恺妮则是那个拿着颜料在她脸上肆意挥洒的创作者。
她接过对方递给自己的小圆镜，觉得化妆实在是个神奇的技术，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李恺妮接着替她画眼线，最後则是拿起唇刷，沾上她新买的秋季热门新色号唇膏，照着杜唯唯的嘴唇描绘。
「大功告成，美翻啦！」她非常满意自己的成果，拿起手机一连在当事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杜唯唯本来想摸摸自己的脸颊，却被她以「会脱妆」这样的理由阻止，李恺妮一把拉起杜唯唯的手臂，重新将她拖回原本的位置，就像在搬一座雕像准备要展示一样。
「苏品聿，请评分！我买的唇膏是不是画龙点睛呢？」李恺妮一脸得意，像是在介绍商品一样。
杜唯唯从刚刚开始就搞不太清楚现在的状况，只能任凭对方胡搞瞎搞，自己则愣愣的被她摆布着。
「唯唯，你这样很好看。」苏品聿看的有些出神，过了一阵子才回覆，「不过我的意思并不是你素颜的时候就不好看了，相反的，你两种模样都很好。」
杜唯唯倒抽了一口气，听到这回答的当下差点就要羞到冲出门外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将双手挡在自己的面容前，接着用力摇摇头，「哪有啦……」
被这样直接的称赞，她实在不太好意思。
「苏品聿，我实在难得听见你称赞谁好看，你真看上唯唯啦？」李恺妮趁这个机会问出自己的猜测，让在场另外两位都瞬间傻住。
杜唯唯心里正紧张着，她有点好奇苏品聿会如何面对这样的问题——虽然她目前对这人还没什麽特别的心思，不过毕竟他对自己很好、很温柔，难免也会想知道答案。
苏品聿先是看向杜唯唯，接着目光不知道望向哪儿，思考了许久後，才浅浅勾起唇角，吐出一句回覆——
「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