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这简直就是一个与自己截然相反的词!
公主?
谁不渴望自己是众星捧月的公主呢?现实往往是残酷的,有些人只看到了表象,而有些人纠结於本质,只有当事人是身不由己的。
涩琪看到的只是她安静可人的表像,可她并不十分了解自己。她不知道曾经的自己住在另一座城市,那个叫做F市的地方,在F市最脏最乱的贫民区,那意味着什麽?意味着每天放学都要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走过那条狭小而肮脏的街道。
那条没有一点生机的街道,就是南茜心底最深的恐惧。
她永远也忘不了在那处潮湿而凌乱的角落中经常可以看见一大堆精神错乱的吸毒者,他们一个个都在用猥琐的眼神盯着你,口里尽是些污秽不堪的语言。你心慌胆颤,你只会捂耳,你只会闭眼,然後狂奔。
你会觉得这下安全了,马上就快到家了,对,快到家了……
南茜的思绪又飘向了遥远的过去,往事也许并不如烟并不如雾,挥之则散,相反的现实也往往是暴戾而不可反抗的,但我们只是没得选择。
南茜从小就没有父亲,和母亲齐芳一起生活在F市最杂乱的地带,南茜的母亲齐芳是个很普通的农村妇女,没什麽文化,靠摆摊卖粥糊口。
南茜偶尔也会好奇地向妈妈问及关於她父亲的事情,可母亲总是垂泪凝噎,南茜知道母亲心里难受,就蹭到她怀里安慰她。其实母亲身体一直都很不好,经常会呼吸困难和胸痛。
尽管条件再艰难,齐芳仍然坚持让南茜就读於当时F市里最好的小学,在那个学校那个班级里的同学们全是非富即贵的天之骄子。
打从上学的第一天,南茜就告诉自己一定要改变自己的生活现状,要让母亲再不用忍受病痛,刮风下雨都出去卖粥,要让她住上宽敞明亮的房子,看最好的医生,再不用为了钱愁眉不展。
钱,那大概真的是万恶之源了,不知道是谁发明了这玩意,有多少人因它生,因它死,因它生不如死?她真的恨透了它,可是,她又真的又好需要它,因为妈妈的病需要昂贵的医药费,而自己又需要支付昂贵的学费。
为什麽,为什麽只有钱才能救母亲?只有钱才能救自己?
在那个被称为F市最好的私立小学里,每次课间,总有成群的孩子在操场上尽情嬉戏,同龄人欢快的嬉闹声传入南茜的耳朵里,她仿佛可以感受到来自别人的那过分张扬的快乐,为什麽,每个人都好开心?
只有南茜一个人,只会偷偷站在一边,因为她知道自诩尊贵的他们是不会和自己玩的。
原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他们又怎麽可能会接纳自己成为他们的“小夥伴”?难道还指望贵气逼人的他们能和草芥般的自己融为一体?。
人群里,也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发现了她,嚷道:“大家快看──是那个没有爸爸的孩子。”
没一会儿,操场上所有人的视线都向南茜一个人集中了过来,他们当中有好奇的,疑惑的,还有不屑的,有的干脆就一脸厌恶,各种不爽的情绪显露无遗。
明明都是只有十来岁的年龄,缘何他们要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就好像她是丑陋的怪物!
“你们不要胡说,我有爸爸,我爸爸是大画家,很厉害的!”南茜总是这样对每一个人说,像复读机一样重复着,仿佛这样就可以让他们相信,她的爸爸真的是大画家。
可实际上,诚如那个孩子说的那样,南茜是个没有父亲的小孩,南茜只有妈妈一个亲人。那个所谓的大画家爸爸真的存在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姓什麽,她只有名字,叫南茜。
可是难道因为没有父亲,自己就活该被千夫所指吗?
南茜从记事起就不知道受了多少街坊邻里的横眉冷眼,“没有父亲的野孩子”──这似乎成了自己的标签,一个贬义的侮辱性质的标签。
南茜在一片质疑声中迷惑了:没有父亲怎麽了?
原来没有父亲是错,没有钱是错,上学是错,沈默是错,活着就是错,自己没有一样是对的?
有个气焰嚣张的女孩子跑了过来大力推了一下南茜的肩膀,然後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南茜,恶狠狠地说道:“没有爸爸的孩子就是野孩子,快滚开,衣服那麽破,死穷鬼!”
另一个女孩子接着附和:“真丢脸,看看你的衣服,可真脏,比小黄还脏。”
“小黄是谁?”孩子群中有人这样问着。
“小黄不是人,是经常出现在小卖部附近的那条流浪狗。”
“比流浪狗还脏,哈哈!”
“哈哈哈……”
……
可恨!南茜的耳朵里充斥着他们肆意的笑声,胡说,她的衣服虽然破了点,但每次妈妈都洗得很干净,根本一点也不脏。
像安排好了顺序似得,又一个女孩站了出来,她嘟着嘴说:“呸,她好脏,别和她说话,受不了了啦。”
看吧,他们就是这样嫌弃着自己。
“南茜是个野孩子,死穷鬼”像这种话南茜听多了,自然也习惯了,早就无所谓了,别人怎麽看自己,怎麽说自己,听进去也好,听不进也好,有什麽关系呢?因为没有对峙的资格,所以就算欺负自己的人近在咫尺也要假装不在意地把心里的不痛快憋回去不是吗?
微笑,转身离开,南茜就是这麽想的,她不想惹事生非。
“想走?”一个同龄的男孩子从南茜背後用力推了她一把,南茜闷哼了一声重重的踉跄地跌在了地上。
她的脸贴在了地面,沾上了泥土,众人见南茜的窘态,更是觉得有趣,做捧腹大笑状,有的更是笑翻了腰:“斯宁少爷,看吧,从来没见过比她还脏的了,野种变野猫了,哈~~。”
“啧,啧,可怜的小花猫!脸这麽脏,得用水好好冲洗一下才好啊~”那个被叫做“斯宁少爷”的男孩子就是不久前刚转来的新同学。他不知是从谁手里接过一瓶矿泉水,一只手扼紧南茜的脖子,将她的脸朝上。
为什麽连新同学也对她这麽不友善?她是天生就惹人厌吗?
男孩俯视她,轻蔑地,拧开瓶盖将水举到半空往南茜脸上倾倒,一点点地,慢慢地,看着她的脸部扭曲痛苦,身体无奈地挣扎直至放弃抵抗,任水冲走她脸上的泥渍,她的头发湿了,衣服也湿透了。
水冰凉,冷得她浑身发抖。
南茜心里怨念,她只是狠狠的咬了下嘴角,眼睛愤愤的瞪了他一眼。她并不是没有脾气,任人找茬的那种。可是想想自己可怜的母亲,她不想惹事,又把那口气强憋了回去。
“瞪什麽瞪?再瞪,把你眼睛挖出来!”男孩俯身伸手,替她拨去她额前的乱发。
南茜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紫色蝴蝶纹身,她嫌恶这只手,刚才就是用这只手向她泼水,让所有人站着围观,看她一个人出丑的不是吗?现在又用它来触碰自己,她甩开了男孩的手。她发誓,她讨厌所有手腕有纹身的人,特别是蝴蝶纹身,尤其是紫色!
但她并不想被折磨着更惨,她不能让妈妈知道,自己又被同学欺负了。所以南茜只是默默的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擦了擦自己的脸,想就这麽当什麽也没发生过的走开。
离开,离开这里,这是她唯一的念头。
南茜的脚还有些疼,她一瘸一拐地前行着,走远了吧?自己真的很没出息,老是被人欺负还不敢还手。
她忽然听到到自己的身後有人拍手呐喊:“小野猫,以後别在出现在这里了。”
“斯宁少爷说得对。”
然後,就是他们的欢呼时间,背後想起了阵阵掌声。
瞧,他们笑得多欢,我还真的是,很不受欢迎呢!
南茜冷叹。也罢,常年如此,自己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她拖着疲倦的身子走了几步。猛回头,原来,在他们那样得对待自己之後,还可以那麽若无其事地又投入到他们的游戏之中。她看见夏日底下那些同龄人活跃的背影,一张张貌似天真无邪的孩子的脸,实在是讽刺!自己也曾幻想可以跟同龄的他们一起游戏,一起唱歌,那才是童年不是麽?
天空泛着干净清澈的蓝。
南茜,你是垃圾吗?为什麽人人都要讨厌你,连自己都要讨厌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了……
她扯了扯嘴角,不再胡思乱想,走出了那一片喧嚣,那片不属於自己的天地……
就是这样不受欢迎的自己,又怎麽能说是“公主”呢?
“南茜,你又在想什麽呢?”涩琪推了推南茜,她看起来很不对劲。
“没什麽,还是一些无聊的事情。”南茜自嘲地抿嘴一笑。
“南茜,我们快点走吧。”
“恩,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