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这是最後一次上山,施施觉得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心情不由愉悦。自古便有怀璧自罪之说,她既然贪墨这些无主之物,就得担着这般忐忑,不过怎麽看都像是甜蜜的磨折,不消说,千千万万人都希望自己也能这麽着磨折一番的。
这次上山却不若往日顺畅,出城时却是久久不见载客的马车,也无菜农出城,道是上使封城令,整个京都封锁,也不知是何缘故。所以不止施施,许多客商小贩各种原因急需出城的人,都翘首以望城门开。
施施本打算回府,明日再去,却不想晌午时分,城门又开了。施施估摸着半日时间,若自己手脚麻利点,也是搞得定的。若将财物留在那地,却不知有些什麽变故。如今进山之人却是多了。
故施施还是出了城,待她走到寺中,心中却一凉。原来大殿中竟然有人!
虽积雪大都已融化,但半山寺却是要高一些,雪也化得晚。加上除了施施,再无他人来此,故大殿上还是有薄薄一层的雪,大约有点融了又冻的意思,雪上面还覆着一层冰淩。此时施施躲在大殿外面的一间偏殿里,借着柱子遮掩,能见到大殿里面的概况。只见点点鲜血散落在大殿的积雪上,犹如冬梅怒放般的鲜艳。当然,在施施眼里,就是触目惊心了。
只见殿中那人一副弯弓在身侧,身上还有佩剑。一张不知是甚毛皮的大氅,领口处还镶了圈毛发,一见便知价值不菲。因隔的较远,也看不清那人具体的样貌,只依稀见得是短褐色皮质的短打,一身打猎的装束,却不知血迹何来。
施施心道今日果真是不宜出行,原本城门那一阻自己就该毅然回府的,现下这人一看就非善类,得别叫他发现自己才好!想罢施施便轻手轻脚地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却不想她稍一动作,那人便向此处望来,淩厉的视线刺得施施一哆嗦,生怕他发现藏在此处的自己,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那人也就逡巡了几圈,见再无动静,道是这寺中的硕鼠之流罢,也就移开了视线,施施这才松了口气。却是不敢再有所轻举妄动了。
施施动也不敢动,就这麽趴着,她感觉没有什麽比这更累了,就连为了转运财物劳累一天也没这麽难受。腿僵得不像是腿,就像是大殿里的泥柱子。她觉得自己恍然成了这殿里的一尊新佛了。再这麽趴下去,可就真要升天了。
施施等着那人离开,不想那人非但没有离开,反倒在殿里找了些烂木头,在殿里生了堆火,而天色,却是越来越黑了,直到最後,变成了一块化不开的浓墨。
施施心中越来越急,心道这人真是菩萨派来克她的,怎麽就不走呢?一个大意,却是没站稳,“啪”的一声,摔了个彻彻底底,施施心想,这下真完了!一时之间,却是惊吓过度,脑子一片空白。
待施施回过神来,却是已经被那汉子拖到了正殿。只见那汉子长得是剑眉星目,颇为俊秀,额头高平,在火光的映衬下,透出一股子勃发的英气。此刻目光淩厉,犹如实质,气势压人,也不知是何来头。
此刻施施被他掐着颈项,只觉快要窒息,心中不免一急,就要挣扎。那人见施施面目隐隐有青紫之像,却也松了些。狠厉地问道“你是谁?做什麽监视於我?!”
施施被吓着了,停止了挣扎。索性理智尚存,遂道“奴,奴家是这山下的农家女,见这山少人踪迹,或可有鲜笋可挖,又见此处有屋舍,想在此休憩片刻,不料冒犯了壮士,还请包容则个,放民女归家”停顿片刻,又加上一句“此处之事,将不予任何人说道,若违此誓,必天打五雷轰!”
那汉子听罢,见其身着粗布衣,形容迤逦,被他拽过来的篓子里还有几枚带着土的鲜笋,却是信了八九分,遂松了手,道“我也只是客过此地,恐你是奸人,遂恐吓一番”
接着将头转向那几枚鲜笋,又道“你我未进饭食,想必是腹中空空,将这几个笋子烤了吃罢!”
施施当即是巴不得,遂起身张罗,但这一切都须得在汉子的眼皮底下,那汉子对她还是有些许戒心,不许她离开。
施施虽有所畏惧,但心中亦有所愤懑,直骂这鸡婆汉子,真是可惜了一副好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