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儿妹妹,他是何人?”刘铭惊愕地瞪着眼前的美公子,一瞬间将他碾进尘埃里,自惭形秽油然而生。
“他是……”宁采儿刚一开口,千玦公子就拽紧她的手,不由分说的拉着离开,只剩刘铭呆呆地立在原地。
二月春风似剪,湖畔杨柳成絮。娉婷少女剪好彩纸,用红绳结上花枝,祈求百花仙赐福,给她们送一段好姻缘。
一路上,宁采儿时不时摸摸缝有口袋的袖子,那里藏着她熬了两夜绣好的花荷包。按着花朝节的风俗,少女绣荷包是送给心上人,心上人再将花冠戴在她的发髻,意味着两人已经心心相印,可宁采儿却寻不到适合的时机给他。
道旁有个卖五色彩纸的小贩,见宁采儿空着手,讨好地问:“姑娘要不要买彩纸?”
宁采儿看着地摊上五色彩纸,忽然有了点兴致。
小贩看向她旁边的千玦公子,挤眉弄眼的笑:“姑娘好想头,这彩纸不仅能求姻缘,也能使你的姻缘一帆风顺,多买几张如何?”
千玦公子淡淡开口:“姻缘何必求神灵赐福,天不如愿便逆天而行。”
小贩一惊:“这……”
“一张就够了,心诚则灵。”宁采儿赶紧拾起一张,递给小贩铜钱,走进灿如朝霞的桃花林。
低矮的花枝都挂满彩纸,稍微高点的还是空着的。宁采儿踮起脚尖,好不容易够着花枝,还得艰难的挂上彩纸。
一道颀长身躯从后贴近了她,用拥抱的姿势握住她,手把手替她用红绳缠绕花枝,系上五色彩纸。
他身上有股馥郁如酒的淡淡气息,引起得她浑身微热,口干舌燥,心砰砰砰作响。
“你想要什么姻缘?”他贴着她的耳廓问,痒痒麻麻的,“求神不如求我。”
宁采儿被烫了似得挪开,掩饰微红的脸颊,嘴里干巴巴的说:“求你的话,我岂不要被活剥生吃了?”
千玦公子微微一笑:“这话倒是属实。”
想起他在兰若寺的所作所为,宁采儿心里打了个寒战,只道这家伙远离凡尘,才会那么偏执冷血,不如趁机带他领略凡间的温情,看看能不能有些许改变。
“花神庙离这不远,去逛逛可好。”宁采儿小心翼翼地问。
千玦公子轻视神灵,不知会不会答应。
“你陪我。”千玦公子朝她伸出手来。
宁采儿有一丝犹豫,抬手牵住他。
千玦公子笑意加深,犹如翁中捉鳖,紧紧回握她的手。
花神庙里,迎面走来一个丰神俊逸的美公子,来拜神的少女纷纷投以瞩目,可又瞧见他旁边的美貌女子,一颗芳心不禁黯然神伤。
宁采儿手执花签祭拜花神,千玦公子站在不远处看她。等她祭拜回来,他四周竟围满了年轻女子,个个娇羞的西子捧心,畏惧千玦公子的冷漠,不敢贸然接近。
宁采儿忽然生出坏心思,主动牵起千玦公子的手,在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离开。
两人像凡间最普通的情侣,手牵手逛遍花神庙。宁采儿碰上不少熟人,其实这样有辱名节,可她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逛了一圈,已日薄西山。宁采儿有些累了,找一家茶寮坐下,指着蒸笼里卖的糕点问:“花糕吃过没,用百花和大米蒸的,味道很香,要不要尝一尝?”
“我不吃凡间的食物。”千玦公子如是说,嘴角微微上扬,顿了顿道,“由你来喂我,倒是可以尝尝。”
说罢,一个伙计端着一盒花糕和茶水上楼,恭敬地深深鞠躬:“主子慢用。”
然后临走前,将茶间的帘子拉上。
宁采儿有点吃惊:“你真将孺阳的茶馆都买了?”
千玦公子不答,斟上两杯茶水:“这是巴陵山的铁观音。其实不止这家茶寮,现在整座城县,都用你们巴陵山的茶叶。”
宁采儿呷一口茶水,心道这茶叶虽说确实很好,但他做到如此地步,说不感动是假的。
宁采儿用筷子夹起一块糕点,托到他的嘴边:“我喂你。”
千玦公子摇摇头,抬手轻触她的唇,笑道:“用这个喂。”
宁采儿别过头,躲开他的手指:“那就不吃了。”
千玦公子眸色愈深,捞起她的腰肢,将花糕塞进她的小口。
宁采儿嘴巴被堵得严实,眼前一黑,柔软的唇含住了她的嘴,贪婪地咬着嘴里的花糕。
花糕清甜可口,融进两人唇齿间,他的唇舌由浅入深,肆意吞噬着她,她已不能自主呼吸。
一吻过后,她脸颊晕红,仿佛酩酊大醉。突然传来烟花爆竹声,惊得她抬头一看,只见漆黑的夜幕中,飘浮一顶顶闪着光亮的花灯。
“外面在放花神灯,好美啊,就是这个角度看不清楚。”宁采儿有点失落。
千玦公子不由分说,搂紧宁采儿,轻盈地飞上屋檐,与她并肩坐在青瓦上。
宁采儿初次坐这么高,一脸痴迷的看着飘在空中的花灯,目光又转向身侧的美公子。
他的侧脸被晕黄的光勾勒,俊美已超脱凡尘之中。这样傲世一切的人物,偏偏跟像她这样凡人在一起,仿佛是懵懂少女编织的浮华梦境。
梦是可破灭的,他犹如梦幻泡影,她摸不透他。
宁采儿摸着袖口的花荷包,掂量着以什么方式给他,再说什么样的话。
忐忑了良久,怎么也开不了口。
“从早上开始,你一直在摸袖子,里面装了什么?”千玦公子微微侧头,突兀地问她。
宁采儿有种被揭穿的羞恼,豁出去似得的掏出荷包:“这是我绣的,送……给你。”
千玦公子不接过荷包,直视她的眼眸:“你是在向我表白?”
这话问的太直接了点,宁采儿脸红一片,暗自庆幸天黑看不清楚。
“你脸好红。”千玦公子嘴角上扬,“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宁采儿脸更红了,咬牙切齿的说:“是又如何,你到底接不接受,不接受我送别人了。”
千玦公子夺过荷包,“要是谁敢接你荷包,我非将他撕成碎片不可。”
宁采儿难以置信,又满心欢喜,眼角有点湿热:“我开玩笑的啦,除了你还能给谁呢。话说你这个大男人也是,告白这事还得女方先来。”
千玦公子笑了:“我早就说过。”
“啊……什么时候?”
“每次与你缠绵之后,大概你时常做完太累,没听清后面的话。”
宁采儿蹙起眉头:“什么嘛,你哪里说过,有本事再说一遍。”
千玦公子托起她的手,低下头,一根根吻着纤细的玉指,轻轻地说:“我爱你。”
仿佛千树万树梨花开,宁采儿脑海炸开了一片烟火,浑身热得酥酥麻麻。
千玦公子瞧她傻了的模样,笑意荡开了:“原来你喜欢听这三个字,那我以后每天都说一百遍一千遍。”
“不用说那么多。”宁采儿哽咽的说道,“要是你以前,在我清醒的状态说一句也好,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了。”
千玦公子叹息一声:“原来如此,你是在害怕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朵雪莲,轻轻插入她的发髻:“这样也好,我很喜欢你主动的样子。”
宁采儿面上一赧:“你怎么知道花朝节的风俗。”
“一个蠢友告诉我的。”千玦公子顺势将她搂紧。
宁采儿窝在他的怀里,感受溢出来的温情,糯糯地说:“能不能再说一遍那句话。”
真怕此刻的甜蜜,只是一场梦境。
“我爱你。”千玦公子托起她的下颌,深深吻了下去……
与此同时,奚风踽踽独行在闹市街头,穿梭在熙攘的人群间,他更觉得自己孤孤零零。
他的目光不断扫向四周,潜意识地寻找一个身影,路过的一对对男女,更是刺痛了他的眼睛,仿佛宁采儿就是他们其中之一。
后背被重重拍了一记,奚风惊愕地回首,见一个紫衫羽冠的道士立在身后,轻挑眉宇眯眼看他:“哈哈,真的是你,可还记得我?”
紫衫道人看似年龄比他大几岁,脸型长而宽,目光如炬,下颌蓄有一字青须,是极为硬派的长相,可他的眉间隐有淡淡黑气,整个人有一股说不出的阴沉。
奚风觉得他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看过。
紫衫道人打量他的神色,笑道:“小子,果然不记得了,我是你的师叔。”
“师叔……”奚风细瞧他的脸,忽然有点印象了。
师父还在世的时候,每逢清明节,道馆里都会来一个自称师叔的人,师父的脾气突然变得格外暴躁,将那个师叔赶出道馆,并且不让他接近自己。
那师叔的人十年一成不变,与眼前的这个人一模一样。
紫衫道人拍拍他的肩膀:“想起来了嘛,我是你的师叔逍遥士。”
奚风呢喃道:“你没变……”
逍遥士摩挲胡须,眯起眼笑:“我学了驻颜术,哪像你师父一样迂腐。小师侄,你也想一块学学嘛?”
奚风想起师父对他的排斥,莫名的厌恶起来:“不必了,师侄有事,先行一步,再会。”
“诶,咱俩师叔侄多年不见,你怎能说走就走。”逍遥士死皮赖脸地跟着他。
奚风很不耐烦,刚要开口大骂,瞧向茶寮高处两两相依,再也离不开视线,眼睛像被灼伤般疼痛。
逍遥士顺他的视线看去,贪婪地轻舔他的唇角,仿佛饿狼盯梢上一块肥肉。
好强大的力量,他好想吃掉。
逍遥士斜靠在奚风的身侧,眼底浮出悲伤之情:“乖师侄,你想知道你最亲的师父是怎么死的吗?”
奚风闻言,原本空洞的眼燃烧起恨意,咬着牙问:“是谁?”
逍遥士瞟向高处,乖张一笑:“眼在天边,近在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流云来拜年了,新年快乐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