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的认真工作还是遭到了报应——她的身体向她提出了严峻的抗议,视网膜脱落在这个年代是非常容易恢复的小手术,然而这也严肃的提醒了她,她需要休息。
她选择了最缓慢但也最自然的恢复方法,这种方法甚至有点古旧,与其他人追求效率的一天接好神经两天下地工作相比,她有了一个长达一月的修养长假。
由此公司里也悄悄打趣,不要命的“工作狂”小姐,原来也是要美丽的,事关这双水灵灵的漂亮眼睛,她居然连如此热爱的工作都丢到了一边。
她休假的地方,来自于新朋友的优惠——某个私人的乡下庄园。
在双眼蒙着纱布,不允许她直视阳光的日子里,她总能听到庄园里的葡萄藤蔓在风里喃喃低语的声响。
这真是个安静至极的好地方。
双眼看不清楚,隔着纱布朦朦胧胧的阴影,一切都是模糊的轮廓。
几年了,身体再也没有如此慵懒过了,而心境,也许久不曾如此平静了。
自从“小夜”离开了自己,她的世界,就似乎再也没有这样沉静到心底去的安静了。
庄园为了增添古朴的趣味,除了外层出于安全的大门,厅内的门,用的都是古旧款式的木门。
她的双眼系着纱布,闭眼小憩,摇椅一摇一摆晃得闲适,庄园主人养的橘色胖猫就蜷在她脚边。
几乎快要睡去了一般,然后如同清风吹开了门扉,虚掩的门轻轻的吱哑一响,下一刻,一股带着遥远气息的清风就吹到了身边,然后,轻轻的,停驻在了她身前一步远的地方。
朦胧之间,她似有所感的仰起头,逆光、阴影、模糊的轮廓里,几乎看不清,但远比心神醒来更早的,却是下意识里的低呼,朦胧的,橘色猫咪都懒洋洋抖着毛轻叫的迷梦一样的午后,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用一种迷蒙却笃定的口吻轻轻念着那个记忆深处的名字:“聂…逸风……”
然后还来不及完全醒来,唇就被人轻柔的掠夺吮吸。
“嗯……你……你想做什么……”手指迷糊的摸索着,正撑在对方宽阔而硬挺的肩膀。
想……想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的小姑娘……想吻你,想爱你,想把你放在身后两米远的矮塌上,想立刻抱走你让你再也不能离我远去,当然,最想最想的,是先在你左手中指上带上这个小东西,然后让你立刻在母神面前宣读过誓词,然后再把另一个小东西戴在你无名指上一辈子不摘下来,你想我做什么呢我的女孩儿,只要不是离开我这样的话如何都可以。
心中的想法如此纷乱,但最终出口的却只是“我很想你,想你永远不要再离开我。”拥抱忽然变得炽热,吸吮的吻绵密而克制。
她忽然说不出话来,只能顺应着心底最想最想做的事情……
紧紧地、紧紧地回抱了这个梦中才会出现的人,像寒冷已久的人,终于拥抱了炉火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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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病房里,面容憔悴的女人叫住他,然而颤抖的嘴唇犹豫了片刻,出口的依然是:“你……万事小心……”
柏逸尘轻轻一笑,安抚着憔悴的母亲:“没问题的,外面那些事情……都交给我吧。”这话说得自信而带着无名霸道的味道。
他已经不再是需要父亲协助才能打理一切的少年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抗下一切的风雨,包括自己心里的风雨。
于是女人深吸了几口气,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阿尘……我的孩子,你知道……我永远,以你为荣。”
门关上的一刻,女人脆弱的耸下双肩,把脸埋在手掌间,对不起……对不起我最爱的孩子,始终还是不能……还是不能啊……那名为名誉和责任的枷锁,那锁了自己一生的枷锁,终究还是,被她亲手,套在了她最心爱的孩子身上。
“对不起……这就是……我们的宿命……”母神啊,如果有苦难,请将那一切苦难都堆于我的肩头吧……求您怜悯……求您怜悯啊……
母神是否垂怜众生他不知道,但接到讯息的那一刻,他知道,母神确实降下了怜悯,但这怜惜,却不是恩赐给他的。
最好的朋友终于得偿所愿,他应当祝福,最爱的女人想来也能得到幸福,他应该高兴,可……讷于言行的自己沉默了数十秒,才在那通讯器里静静的,吐出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阿尘,抱歉,唯独她,我不会让。”
“没事……祝你们幸福。”终于……也还是说了出来,亲口祝福,也亲自,掐断了最后一丝念想。
放下电话,他听到了心花凋零后冻结的声音。
婚礼那几天他正好在外地处理事务无法抽身,他知道,这样有意的避开大概是出自挚友残酷的温柔。
不过这样也好,穿上婚纱的时候,她会有多美呢?他很高兴,他不必亲自看到了,这样的话……至少还能有一个梦境吧。
他平静的吩咐助手送上一份足够诚意的贺礼,然后安然若素的打开手头的文件,继续了一天的工作。
他很忙,一直都很忙,而他很高兴,他能继续,如此如此的繁忙。
母亲的另一位朋友邀请他参加私人聚会,与会现场,长辈身边,一直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偷偷用着骄矜的眼角眉梢打量他……呵,这是第七个了吧……他明白母亲的意思,也确实,他到了如此的年级。
母亲没有明确的开口催他,只是言语的试探,问询他这几位美丽的淑女哪一个可爱。
他听到了自己平静至极的声音说出那句话:“林家的小女儿……我想请她吃顿饭。”
母亲惊喜的眼光里,他平静的看着镜子中,他完美的浅笑的眉眼,就像一具完美的面具。
他当然调查过所有的“候选人”,交际圈单纯、性格平和、安静聪慧,以及最主要的,毫无野心,她是最适合的人选。
她矜持而好奇的抿唇微笑,听到他的话语没有透露丝毫惊奇,只是安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完美的笑着说:“好,我想长辈们,会很满意。”
果然如此……“我会给你应有的尊重和爱护。”他完美的勾着唇做出承诺。
“当然,”对方用着同样的笑容看着他,露出同类的眼神“我会献上应有的忠诚和义务。”
真是完美的合作伙伴……那天过后,他的时间表上有了固定的约会时间,三个月后,她挽着他的手臂,温柔浅笑着见过了该见的长辈,再一年,婚礼如期举行,就如同所有该有的人生路都一一展开,结婚、生子、培养继承人、以及稳定开拓的事业。
他是所有人交口称赞的正面楷模,能力出众、事业出众、家庭稳定和谐、一派其乐融融。
大家都很开心,连他自己,也认为自己应该很开心。
是啊,没有道理不开心啊,你看,所有事情都进展得如此顺利如此……完美无缺啊……
呵呵呵呵呵呵……心底的浅笑震荡开来,在一片冻结的冰原叹息般吹过……
最终,他们还是碰了面,也是再没有借口避开了,毕竟……两家的关系如此要好,而那人,也刚被军队放了福利长假。
他亲自带着夫人和长子登门拜访,聂夫人站在厅内亲自接待。
他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然而真的到了这一天,他竟能如此平静,如此如此的,平静,如同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她以一位合格的女主人的姿态接待了他们,她的面容几乎没有变化,也对,这才过去几年而已,大家都正在风华鼎盛的年纪,能有多大变化呢。
“初次见面,承蒙关照……”他听到自己冷静到冷酷的声音响起,心底的冰原呼啸着冷冽的北风。
她不惧不畏的回望过来,神态礼仪,都完美的无法挑剔,仿佛这就是她该有的模样。
直到步入内厅,一个三岁的小娃娃跌跌撞撞跑过来,跑到母亲身边似乎没站稳,噗通一声,便结结实实的抱上了母亲的小腿,然后扬起小脸扑闪扑闪的眨着眼睛。
于是,她一直端庄笑着的脸微微一抖,露出了带着狡黠的温柔笑容:“即使这样,今天也没有糖吃~”小团子顿时皱了皱嘴:“芭比骗人,他说这样就有用的……”所以呀小孩子,你要明白有的方法只有恰当的人使用才有效果呀。
轻轻一笑,她俯身把小团子拉了起来:“别闹,去跟这个小哥哥玩。”
虽然结婚早,然而,她和聂逸风的孩子却比他的还要小呢,也是因为没人来催所以要的任性吧……
柏逸尘的孩子今年7岁,豆丁大小的孩子已经学会了父亲板正的姿态,那灰黑的眸色和眉眼的轮廓让人毫不怀疑,这到底是谁的孩子。
三位大人一派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谈笑,仿佛不曾有任何奇怪之处。
否则呢,不然呢,还能如何呢。
毕竟已经是,错过了……
聂家的总宅,灯火辉煌,两家人一起的聚会当然是办的热闹无比。
从七楼下到一楼与聂逸风会和,她理所当然的使用了电梯,微微倦怠的靠在电梯的扶手上,鲜红的数字从七一路跳跃着,停到了五,叮!电梯门开了——
门外的人犹豫了两秒,而后,面容清冷的男子终于还是踏出一步,又一步,站在了她身后。
在那一瞬间,她已下意识的站直了身子,没有交谈甚至没有眼神的交换,透明的电梯门,反射着两人的倒影,仿佛并肩而立。
他轻轻转动了眼神,就从那反射的镜像里,找到了她的眼睛。
几乎想要颤抖的移开眼神,却最终只是让自己平静的、坦然的,直视着那影像。
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的、仔细的,抚摸在那一张脸上,没变,真的没有变,连那紧张起来就悄悄绷紧的下颌和偷偷攥紧的左手都没变。
四楼,他沉默的站立在那背影后一步远,用平静的目光看着那倒影中的女子。
三楼,轻轻收回的目光落回在那微微紧绷的背影,似乎在观察那发髻间造型别致的发饰。
二楼,电梯轻轻晃动了一下,几乎晃碎了这一室寂静,明明二楼才是目的地,可为何手指就是无法伸出去摁下这一数字?
一楼,他缓缓地,朝前走了一步,身旁,紧紧一肘的距离,她呼吸的声音微微一滞,似乎时间都停顿了一秒。
电梯门打开,他丝毫不顾绅士形象的,当先一步便跨出了电梯,仿佛这就是那一步的意义,只为了早一步走出这电梯。
一步两步三步……轮廓冷峻的男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身,清冷的眼眸直视着女人的面容,几乎有两秒那么长,他轻轻地低下头,点头示意,而后再不停留,转身便离去。
是你好,也是再见。
她深吸了一口气,稳稳的迈出步伐走出电梯门,走向另一个方向。
那里,聂逸风没有踏入大门,只是微笑的站在星空下的空地上等待,那是她,此生此世的,爱人。
刚刚伸出手去,就已经被紧紧抱了满怀。
这拥抱比往日更要用力。
“可想死我了,阿阮,你想我了吗?”重重的拥抱后,是不容拒绝的近乎粗鲁的热吻。
眼底似有明悟闪过,而后一直端在脸上的矜持微笑变成了无奈的满脸笑容:“哎呀别蹭,妆都要花了……”
爱人细密的低语顺着夜风飘远,没有灯光照耀的楼梯口,他寂静的看着那月夜下相拥的男女,很久也很快,久到心里的冰原又下完了一场大雪,快到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停顿,他转过头去,一步,两步,独自走上了通往二楼的阶梯。
从今以后,那心底世界,应该是无雪也无晴了吧,只剩下万载不动的冷寂,只剩下永不融化的坚硬……
在很远很远的古代,好像也有个关于爱情的故事吧,故事里有个美如月夜的女子,有一阙只响了一夜的情歌,有江南水乡缠绵流动的水声,也有塞北呼啸回旋的冰雪。
那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呢?
好像只有一句话——
自此萧郎是路人。
支线结局《相见不识》完。
结局评定:normal ending
(注,萧郎不指确切的哪个人,在古代,人们就用萧郎代指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