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西幻】第十二夜--笼中花·一个出口

关于维德兰到底是想把她养在城堡里当个耍物还是像小时候承诺的那样为她戴上后冠,西尔维亚觉得这个问题有待商榷,不过她也没多少时间能跟他进行深入的探讨。

因为冬至祭来了。

维斯特里奥自古根植于冰川中,鹅绒大雪与刀刃般的凛风是围拢整个冰原的万里堡垒,他们理所应当对冬季抱有一种崇敬,冬至祭也因此在避过历史的轧压成为维斯特里奥最隆重的节日之一。

这一天,整个城堡都被装饰得华丽典雅。女皇后花园那块精心呵护的草坪上摆着白帷长桌,冰雕饰品到处摆放,丝带挂上最庄严的立柱,将宫殿淹没在一大捧晶糖里。

夜幕降临,洒满城堡各处的冰壳壁灯半熔,张口叼着小团光源,光线梦幻,不均匀地将城堡晕亮。

西尔维亚隔着偏厅灰旧的窗帷望去,城堡有如蛰伏的火龙在夜色里朦朦发着光。

跟她没多大关系。

西尔维亚拉下窗帘,打算把《魔法源的导出与启动机制》再看一遍时,有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一直以来负责照顾她起居的女官一步跨进来,将一个盒子摆在桌子上。

打开盒子,抖出一件漂亮的礼服。

似曾相识的一幕,西尔维亚本以为是维德兰又想搞什么幺蛾子,女官却说:“陛下邀请您参加晚宴。”

“……”西尔维亚的眉头动了动,合上书,稍微想了一下,“我身体不太舒服。”

“需要我为您请医师吗?”女官将一枚徽章放置在桌上。

维斯特里奥皇族的狼头徽章,在灯光下熠熠生着辉。

西尔维亚捏紧书页,不太光滑的指腹将那薄薄的一层揉得微皱。

“决定好了?”

西尔维亚闭上眼回答:“行,我去。”

换好衣服出门时,西尔维亚想到了室外凛冽的寒风,硬是在漂亮的礼服上裹了一件厚实的冬袍。

女官带领她穿过衣鬓摇曳的大厅,前往城堡顶层的宴厅。

踩上旋梯红毯的那一刻,突如其来的晕眩感袭上脑仁,她还没来得及牵动声带发出尖叫,视线和意识就被同一团黑暗吸噬而去。

再次醒来时,脑子里有短暂的卡壳。

四周黑漆漆的,只有一盏灯亮着微弱的光。西尔维亚拧了拧身子,发现四肢被束缚住了。

气氛诡异,像是被关入暗无天日的囚室里,耳洞里有嘈杂的鸣声持续响着。

西尔维亚转了转头,在身侧的一扇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心中倏地一悸。

暗黄的灯光中,她能看到自己的长发背盘起,金饰深扎进发髻里,一小缕遗漏的碎发被别在耳后,露出颈部流水般的线条,淡青血管埋在半透的乳白中隐约可见。

颇具异域特色的缠枝花纹从眼稍华丽地绽放到额角。色泽鲜艳的颜料滴在饱满莹润的唇珠上,沿细腻的唇纹一点点渗入,火光跃动,血液一般的水泽一闪而逝。

玫红的颜料在脸庞上晕抹开,暗沉的红侵染了皮肤的光洁,衬得她的两颊像早春时节一片熟得不均匀的桃花瓣。

浓烈且极具攻击性的妆容下依稀看得见原本柔和的眉眼。她鼓起双颊,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

到底是什么情况?

西尔维亚皱着眉低头。

斑斓半透的纱丽上垂着各种金属饰物,轻轻一动便叮铃作响,那之下,真正起到蔽体作用的只有一小块抹胸和长长的刺绣裙摆。

她晕过去了,然后?

绑架?谁敢在维斯特里奥皇宫做这种事?

门打开了,两个人走进来。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西尔维亚咬了咬下唇,在唇上尝到了一点蜜糖的甜腻。

他们沉默着,解开西尔维亚四肢上的束缚,不等她挣扎,便钳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出去。

外面依旧是黑漆漆的,却站了很多人。

是一群与她装扮相似的舞女。

姿态婀娜地簇拥在一起整理装束,衣鬓摇曳满眼绚丽,锦簇的艳花塞满狭窄的空间。

前方是一重瀑布似的帷幕,帷幕之后,颇具异域风情的舞曲一点点潋起。

西尔维亚同舞女们一起站在厚重的帷幕后,手指捏着纱丽的一角,掌纹里沁出细密的汗珠洇湿指缝。那两个人刚一松开她,女孩们便摇曳衣摆着将她围困在中央。

她刚想推开她们,舞曲前奏却锵然截止,帷幕倏地分开,鲜亮娇美的舞女们像初春桠头的苍兰花,摇曳着开满整个灯光斑斓的舞台,浓郁的春色被魔法光弧炙烤,在宴厅卷起微烫撩人的漩涡。

西尔维亚不知所措地站在正中央那束灯光下,抬头望去,宾客席位藏在浓重的黑暗里,看不清人影,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束束肆无忌惮舔上肌肤的目光。

西尔维亚如坠冰窖。

类似的活动在她的国家也有,无非就是将调教好的姑娘送到一些大贵族面前,任他们挑选,并借此牟利。

西尔维亚抓起裙摆,转身就跑。

舞曲突然沸腾,一个调的陡然变幻,有如第一张倒下的多诺米骨牌,短短几个呼吸之间掀翻整个舞曲的旋律。交错与变幻的断音在舞台上如喷泉泵涌,张力十足。

舞女们踩着如暴雨急坠的乐符迅速改变阵型,巧妙绊住她的脚步。舞裙呈圆形旋开热烈地铺满整个舞台,金属饰物摊在海面般的裙摆上,有如每一簇浪花上最晶莹的尖。

西尔维亚像一只被风暴潮困住的海鸟,翅膀磕磕绊绊地找不到出路。

心脏跳得剧烈,氧气供给不上,斑斓的衣裙恣意摇晃,扰乱她的视线,牵绊她的脚步。

视线尽头的灯光在晃。

“哐啷――”

像是什么訇然倒塌,玻璃瓷杯裂在大理石地板上,黑暗里骤然迸溅的巨响扼碎华丽的舞曲和热烈的氛围。

一个熟悉的人影自黑暗中显出轮廓。

是维德兰。

金发明晃晃漂浮在模糊暗光中,礼服肃穆。

他的目光一直钉在西尔维亚身上,暗的、沉的、凌厉与侵略性的,没有丝毫偏轨。

一步一步走过来,像雄狮踏着草丛逼近,行走间伴着鲜血与嘶吼,阴影一点点扩大盘踞整个舞厅,狰狞拉扯着要将她吞没。

舞曲无声地沉下,舞女们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台上,仿佛一群怵于食肉野兽的绵羊。刚才热烈的气氛荡然无存,凛冽的寒风一瞬间从冰山崖尖上席卷而过。

维德兰在她面前停下,阴影将她覆盖,将她拖入溺陷。

蓝眸覆下,深似海阳。

西尔维亚尴尬地揪住裙褶。

维德兰握住她的手腕,视线从她浓妆艳抹的小脸滑到兜在抹胸里起伏颤抖的乳房,从流水般的腰线滑到单薄的裙摆,碾转一圈后重新落到她的脸上。

“你自己跟我走还是我扛你走?”他这么问时,眼中的蓝海酝酿着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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