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枝敛了神色,朝眼前白衣男子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三公子。”
将花玉枝带到临江台台上后,女官折身退下,沿着蜿蜒曲折的回廊,推开门进了一间里屋。面前隔着一列百鸟朝凤图样的屏风,纸面上映衬了一道横卧的苗条黑影,面容虽看不真切,珠玉钗饰微微颤动,摇曳生姿。青宁屈膝跪拜。
“楼主。”
“嗯。”屏风后一声慵懒的回应,“都说清楚了吗?”
“话已经给姑娘带到,姑娘此时正与御生门公子迹会面。”
“可发现什么没有?”女子斜躺着,绣花鸳鸯圆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拂动。
“奴婢查看过,昨夜姑娘厢房内没有行房的痕迹。”
“哦?”花种月挑了挑眉梢,衬得眼尾一点泪痣分外妖娆。“本楼主破天荒顺水推舟作一次人情,竟没能送出去。”倒也没多么意外,只是言语中颇有些惋惜。
“许是后半夜那公子迹前来寻姑娘,坏了事儿……”
手边案几上便是泡好的花茶,经过昨夜一闹,花种月着实有些伤神,面色苍白,遂命下人熬煮花茶回补血色。五指丹蒄捻住一杯,送入红唇中。
“楼主,官兵此次前来,究竟是何用意?咱们向来井水不泛河水,便是那当今皇上也要敬庄主三分,这萧相实是目中无人。”青宁不禁发问,言语中难掩愤懑。
“本楼主心中有数。青宁。”
“奴婢在。”
“待会儿玉枝师妹那儿,你去送客,就说本楼主身体有恙。”
“那公子迹……”
“不见。”花种月斜依在榻上,难得的拧眉摆手。
青宁掩唇偷笑,“诺。”
楼台上的白衣男子好整以暇,回过身,目光从江景移回看向她。迹吾眉目疏朗,性情外放,不拘一格,无拘无束,颇有超凡脱俗之感,放之京城亦是数一数二的俊美青年。
玉枝脑中有一瞬略过这个想法,忽然了解了,明知这样的男子不可托付终身,为何依旧有无数女子前赴后继与之牵扯不断。在众多门中弟子中,公子迹对她分外严苛,逼迫她精进功法。她无法将之视为师尊,亦无法视为良友。若非她心思敏捷,还恐有性命之犹。
此刻,她更在意的是,蒙面公子去向。她笃定公子迹定是知晓门主去了何处,却又无从问起。
男子将女子心思细小的变换看在眼里,她不问,他也假装不知道。好半天,他扬起一个笑容,起身走向她,上下打量一番,自顾自点了点头,似乎认真作了一番比对,贴着她耳边。
“这寻常女子的衣物甚是寡淡,还是红衣裳适合你。”
红衣过于招摇,宫外查探容易暴露行踪,玉枝临行前特地换的一身素色,一时不明白公子迹言下之意。未待细想,随即便听到迹吾走到身后。
“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下楼。
楼中婢女青宁早已于门前恭候。
“楼主身体有恙,楼中歇息,还望海涵。奴婢恭送二位。”
玉枝上前一步与青宁寒喧一番,昨夜她熟睡之时,表面风平浪静,实则风起云涌。江满楼藏龙卧虎,千丝万缕,若探究起来,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花种月一人与朝庭斡旋,硬是将丞相等人客客气气地请了回去。想来必是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公子迹恍惚间似是记起什么,抬头望了一眼。妓子恩客来来往往,未能寻到某一个人。
他看回眼前正顾着说话的女子,一身素色衣裳,难掩窈窕身段。眸色清亮,容颜秀美,亭亭玉立,端似乍暖还寒的一汪春水,不带凡尘烟火气,纵谓之倾国倾城,尚不为过,与平日里一身火红纱衣热烈明艳之姿截然不同,但平心而论,不知要叫多少男子魂牵梦绕。此时乃是晨曦时分,来客不多,楼中莺莺燕燕一时失了颜色,但四面八方的目光纷纷汇聚到这一美人身上来。
这般景色,除了公子迹,自是亦落在无数男子眼中,看得痴缠。这是哪家下凡的仙子,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迹吾愈是瞧着女子姣好的容颜,神色就愈发阴沉。
玉枝四下视线环视,眼下当即撤离。
迹吾沉默不语,已转身大步前前,玉枝拜别,随后离去。
背对着,她没有看到,一侧厢房帐内,银锻华服男子拔开重重珠帘站立在原地,目视二人离去。
“玲姬?”
那人疑惑道。位列两侧的高大随从心领神会,顺着他的视线,跟了上去。
帐内的女子穿戴珠玉翡翠,慵懒妩媚,气定神闲,若不是身后站立一排彪型大汉,便是好一副才子佳人的美好图卷。男子回过身,望向她。
“花楼主的要求,本王并非不能够答应。不过小王也有一个要求,不知花楼主是应承,还是不应承了。”
清酒入红唇。
花种月看着杯中残酒,顿觉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