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龙裔帝王卷记载——几百年前,一位名叫君曦的男子用剑斩杀了龙,人们拥他为帝,尊称他以及的后代为龙裔。
现如今,皇朝更迭,烽烟四起。
战乱之中,魔物四处乱窜去寻觅还存活的猎物,落难的百姓犹如的潮水一般往城中涌去,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慌乱中,幼童跟父母亲走散,更有重伤者直接被家人遗弃,留在泥泞中等死。
眼前的场景简直可以用噩梦来形容,非人的妖兽狂暴地吞食着存活的人们。幼童的哭声,将死之人的呻吟转瞬即逝,死亡的气息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不知过了多久,妖兽们餍足离去,大地重新回归寂静,好似刚才的侵食从未发生
就在此时,有一道白影缓缓降落,他就是赤埂锋纳灵派的创派长老之一——道烨真人。他看上去正直壮年,但这时他用法术延年益寿的缘故,他的实际年龄就不得而知了。
“还是晚了一步啊……”道烨真人惋惜道,“也罢,他们命中有此一劫……”说罢,他转身准备飞去。
恍惚间,他听见了细微的呼救声,他心中诧异,顺着呼救声寻去,发现一名即将临盆的女子掉落在大地的裂缝之中。
她竟然躲过了刚才的侵食,道烨真人心中微叹。
“救,救……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道烨真人伸出手停落在女子腹前,半刻钟后,“抱歉,你腹中的孩子命息已断,”
“不,不……”女子听闻道烨真人的话,双唇颤抖,泪流满面。
“你若还有气力,我可助你诞下死胎,唯有这样,你才能存活。”道烨真人的语气并没有起伏。
“也,也罢,这都是我的,报应……就,就让我同我的孩子,一起……死在这里吧。”女子喃喃道,说完就闭上了双眼,失去了求生的欲望。
见眼前女子如此倔强执着,素来看淡生死的道烨真人的内心居然浮现一丝不忍。
“你既能躲过侵食,也是命大有福之人,本不该绝于此,既然你如此执着你腹中胎儿,那我将你的余下的命格转给你的孩子,可好?”
“当,当真可以?”那个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可以,不过从此之后,你的孩子和尘缘再无瓜葛!”
“……”那个女子听罢反而松了一口气,“无妨,他……本就已是无亲之人。”
“如此我便动手了!”说罢,道烨真人开始施法。
周围风声四起,树叶飞舞,刚寂静下的林中又躁动起来,突然女子的腹中炸裂开一道白光,那光强烈刺眼,映出女子的面目更加苍白,女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老化,突然,一阵婴儿临盆的阵痛袭来,她咬紧牙关,双拳紧握,用尽全身气力,诞下了胎儿,一刻钟后,林中响起婴儿响亮的哭声。
道烨真人朝着婴儿招了一下手,婴儿的脐带就被切断,轻飘飘地飞向真人的面前,袖中的飘带飞出将婴儿裹好,婴儿缓缓落入真人怀中。
“请问长老,我腹中孩儿是男是女?”那个女子面容已经是一个八、九十岁的的老太太了,连带她的声音也变得粗粝年迈。
“女婴。”
“女孩啊……”那个女子苍老的嘴角上展开了欣慰的微笑。
“本道忘了问你,她可有姓名?”
“欢燕,女孩,就,就叫……周欢燕……”说罢那个女子缓缓闭上了双眼,她心满意足,嘴角带笑,“谢谢你……”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道谢后,便离开了人世。
真人看着怀中的婴儿,她自从到了真人怀中之后,就一直非常乖巧,她看真人也看着自己,笑了起来,发出了婴儿的奶声,道烨真人见此,难得地笑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纳灵派的一员了!周欢燕!”
14年后,赤埂峰。
“我的佑天星君啊,周欢燕!!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赤埂峰的一处幽静的住所——百草居中传出一个年迈老人心痛的怒吼,他的脚下洒落了一碗药汁。
“唔……师,师傅我,我错了……”站在老者对面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唯唯诺诺的小姑娘,她穿着最底层门派弟子的常服,头发也是简单地扎了两个小髻,她生来一张圆脸,眉毛略粗,鼻梁和双颊上还有一些细细碎碎的乌斑,配着抿成一条线的小嘴,本该是不美艳的平庸长相,奈何她生了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那双眼睛不仅大,还有灵气,给她的脸上添加了几分光彩和狡黠,不过她这时正在耷拉着头向师傅认错,所以那份光彩也被她掩藏起来了。
“你,你道歉有什么用!?只不过是让你去药库将先前熬好的药引装碗端来罢了,你也能做成这样?笨手笨脚,难怪被赶到我这儿来!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这位老者便是周欢燕侍奉的对象也是百草居的现主人——墨老。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和真名,也没有知道他到底多年纪,只知道他的医术深不可测,是另一位创派长老华羽真人请来的,虽然他并未在纳灵派担任实际职务,却受到很多弟子甚至长老的尊敬。
“……”周欢燕的头都快低到地面上去了,看起来好不可怜。
“唉,算了算了,我自己去吧!你将此处打扫干净,还有,晚饭别吃了!”看着周欢燕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墨老无奈地摇头,拄着拐杖,摇晃着离开了。
“师傅慢走!”周欢燕乖巧地说。
在墨老离开后,周欢燕抬起头,拿出手中的一个瓷瓶,得逞地笑了起来。她收好瓷瓶,转身去拿扫帚打扫地面——“毁尸灭迹”。
周欢燕打扫之际,听见墨老在叫她,她走出熬药房,看见一个高一胖两个少年在向墨老行礼。
“墨老,我师叔的咳疾又犯了,让我向您求上次的药,”
“我师兄腿疾也是,还有上回几个师弟受伤也需要新的药了!”
这几个少年毕恭毕敬,墨老却没什么耐心,他大手一挥,“笨丫头,让他们跟着你,把该拿的药给他们拿好一起送去,莫要再有差错!行了,都走吧,别来打搅我!”说完他自顾地回到熬药房去了。
“是!”周欢燕已经完全习惯了墨老对她的称呼,她恭送墨老离开,她转身对面前几个少年正经地说,“各位师兄请跟我来吧。”
出了百草居。
“你们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嘛?怎么能直接上门找来!?被师傅发现怎么办?”周欢燕一改在墨老面前的恭顺,叉腰就开始训斥几个师兄。
“啊,师妹我们错了,这不是着急么……”高个子师兄赶紧说道歉。
“对啊,师妹,这要不是十万火急,我们也不会来找你……最近师傅说马上要小试了,不合格的弟子就会被赶下山去……怎么样?那,那个药弄到手了吗?”身型稍胖的师兄心急地问。他们向周欢燕求去的药物是醒神散,是让人清醒并且集中注意力的药,虽然上面的规矩是明令禁止派内弟子借助药物,但是总有一些类似于他们一样的取巧之人来求助于周欢燕,一来二往,周欢燕就做起了小药贩子。
“……”周欢燕叹了一口气,她从怀里摸出那个瓷瓶,“那当然~我既然答应你们,就不会食言,”
两个师兄向看见宝贝一样,想伸手从她手中接过。
“慢着,药可以给你们,但是今天开始,我的酬劳再加两成!”周欢燕伸出两根手指,看着他们。
“诶,师妹,不是说好的,你怎么能坐地起价呢?”两个师兄顿时垮下脸来。
“今时不同往日,我之前太大大意了,拿的数量太多,师傅已经注意到了,就这点药,我还是用泥水假装成药物打翻了弄到手的,我可不想因为偷拿药而被赶走啊,如果我连百草居都呆不得,连道烨师尊都护不了我了!到时候我被赶下山,你们养我啊!”周欢燕说得直接,两个师兄脸色一白,得了,他们可养不起这祖宗,只得咬咬牙,多拿了两成多价钱,高价卖下了醒神散。
送走了两个冤大头师兄,周欢燕看着自己鼓囊囊的钱袋,笑得像是偷到了腥的猫。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瞧了瞧百草居。
时间还早,看师傅的样子又要在熬药房折腾一宿了,应该也顾不上管我了,既然吃不到晚饭,何不去别的地方开个小灶,而且,上会的书也看完了,也得买些别的了~掂了下钱袋,周欢燕就向纳灵派的主殿方向去了。
纳灵派内部分成三个神殿,分为修武殿、幻虚殿以及祈灵殿,这三个殿分别由三位创派的长老华羽真人、雅浮真人以及救下周欢燕的道烨真人操持。能够进入这三个殿的人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人才,这些弟子被称为修士,那是所有派中弟子心驰神往的地方。不过那样神秘高级的地方,以周欢燕的能力当然是望尘莫及了,周欢燕只能在神殿下的堂中当差,神殿之下有五个堂,炙鼎堂管理炼药以及贩卖、俗食堂管理派中弟子的吃食、百宝阁容纳派内所有宝物以及器物的贩卖、藏经阁收录古今藏书、弟子堂则是派中正式弟子的修炼居所。
周欢燕对修为啊灵根啊都没有任何兴趣,她虽然从小就在这种仙人般的地方长大,却没有沾到半点仙气,反倒是好吃,爱玩,贪恋尘世间所有享乐的事物。其实她并不是没有灵根,相反她非常有天分,但是就是不愿意在修行上花半分功夫,也因为她天性如此,她分别在炙鼎堂俗食堂以及弟子堂都当过差,结果都因为惹是生非被轰出门去了。
道烨真人对她的评价就是嗔痴与顽劣,纵然天生灵慧,却从未将才能用作正道之上,言语之中半分埋怨半分惋惜却有九分的疼爱。派中无人不晓,自从14年前道烨真人带回来一个女婴后,就视为己出,并且试图对她进行点化和教导,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好事呀,可惜的是这孩子的心似乎不在修行之上,道烨真人虽有遗憾却也并不强人所难,由她去了。
虽然道烨真人常年在外云游,在派中的年岁掐着手指都能数出来,但是每次他回来,定会见周欢燕。正是因为有这层关系,周欢燕虽不是门派的正式弟子,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丫鬟或派中的杂工,很多知情的师兄弟都对她非常客气,再加上周欢燕本人聪明伶俐,天性顽劣又有手段,有些不知情的新晋弟子对她出言不逊的时候,都没讨到好果子吃。
周欢燕修理过很多人,期中最惨的就是元朗师兄,他常在外修行,而且不爱与人交好,并不知道周欢燕的来历,以为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因看她性格狂妄,便出手调教,不想惹恼了这二世祖,当天晚上洗澡净身,发现水中不对的时候已经迟了,师兄全身的毛发都变成了绿色的了。从此元朗师兄私底下便得了一个绿毛怪的绰号,不过除了周欢燕没人敢这么叫他。经过此事之后,师兄心有余悸,从此以光头的形象示人,再也不续长发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周欢燕终于也从弟子堂中被赶出,无处可留,被送到了脾气怪异的墨老身边当差了。
周欢燕非常熟练地进入一个高耸入云的楼中,这里便是弟子堂,是上百个门派的正式弟子修行并且居住的地方,这些弟子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而这些弟子如果天分机缘够高,就会有机会进入三大神殿之一。
“什么?当真?龙裔灭绝了!?”一个弟子惊叹道。
“这还能有假,华羽师尊几年前就一直在探测龙息,龙裔十四年前失去皇位之后,血脉本就只剩少数几支了,听闻这些年皇帝执念越来越重,并且也寻到了探测龙息的方式,宁可错杀不肯放过,终于将龙裔屠了个干净!”
“啧啧啧,昔日皇族竟然没落至此,实在让人唏嘘啊……”一个弟子有些惋惜。
“哼,有什么可唏嘘的,龙裔本身就残暴嗜血,根本就不应该称帝!想想当年他们血染宫廷的样子,你就会觉得他们如今被灭族,也不过是报应罢了!”一位光头师兄义愤填膺道,看他的样子,应该就是被欢燕整过的元朗了。
“可是,连萧恒王都被杀死了么?你们是否还记得,当初他出生的时候,那股强烈的龙息,连我们都能直接感受得到,三位师尊都惊叹不已,还说他是如今没落的龙裔当中最有真龙气息的人啊!竟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哼,死了也罢,像他这样的人,活着也是祸害!”元朗师兄似乎对龙裔非常不满。正在他说话的时候,他身后的窗户探出一个绿头发的鬼怪,吓得众人毛发倒立。
“师兄,你,你身后啊!!!”一众师兄弟们惊恐万分。
“啊啊啊!!”元朗转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他立马抓起佩剑,“何方妖孽,敢在我纳灵派作祟!”其余弟子也将剑都掏了出来,正准备出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欢燕取下脸上的面具,毫不顾忌地大笑起来,“看看你们被吓到样子,真是千金难买呀~哈哈哈哈哈哈”
“周欢燕!!”元朗师兄一见是她,便恨得牙痒痒,“你又来干什么!?”
“你管我呀,绿毛怪!我又不是来找你的!”周欢燕说罢,便轻盈地从窗户跳落地面。
“你!!?”元朗被周欢燕的称呼噎到,一下子想起她之前的所作所为,但是他不想跟她多费唇舌,便立刻拂袖而去。
“周师妹,这,这里毕竟是男舍,你就,就直接闯入,于理不合啊……”虽然周欢燕并不是门派的正式弟子,但是大家都还是习惯直接称她师妹。
“呵,别说是男舍,若是我想,男子净房我亦来去自如。”周二世祖一脸我是女流氓我怕谁的样子,搞得在场的师兄们非常尴尬。纳灵派本就是阳盛阴衰,女弟子不多,师兄们大多都是孩童时候上山的,从未近过女色,面皮薄,经不起她这么赤裸裸的说话。周欢燕全然不管周围人的看法,她直径走向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这个少年在几个师兄说话的时候,一直缩在角落里,周欢燕走近,蹲下,笑眯眯地问,“扶忍,最近玩得开心么~”
“唔,开,开心……剑,很,很好玩,师傅说,我,我很快便能掌握心法了~”那个小男孩看起来是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连话都说不利索。他跟周欢燕一样都是孤儿,他因为生下来就痴傻,所以几年前被爹娘遗弃在赤埂峰,本来门派并不想养一个吃白饭的,但是却无意中发现,他虽然痴傻但是灵根非凡,便留下了他。
“扶忍乖,真棒,这是燕子姐姐奖励你的!”周欢燕从口袋里拿出用手帕包着的点心,做成花朵的形状,甚是可爱。
“哇,真,真好看,谢谢燕子姐姐!”孩子就是孩子,看见有甜食,就高兴得不行,也不枉费周欢燕去俗食堂找里头的婶子求来的花饼了。
“唔,接下来呢……”周欢燕站了起来,她看着其中一个师兄,露出了盯着猎物一样的微笑,她慢慢走近他,“陆泽师兄……”
“我的佑天星君啊,周师妹,你就放过我好不好!!我把所有的书都给你了!”陆泽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但是你每月都会随师傅们下山啊,难道就没买些新的书么?”
“我下山是去办正经事,难道要当着师尊师叔们的面去买风月小说嘛,这成何体统,要是让道烨师尊知道我偷偷给你买那种书,他非扒了我的皮不可!”陆泽想起道烨师尊的脸就汗如雨下。
“笑话,道烨师尊他管天管地,还管得着我看什么书么?你知道在百草居有多无聊嘛,无聊到我把墨老所有的医术都翻遍了!!你信不信你现在问我书中内容,我能倒背如流,你信不信,信不信!”欢燕的脸越挨越近,试图用气势和眼中的绝望逼迫陆泽师兄就范,陆泽对周欢燕向来头痛,他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下次我给你带新的!”
“谢谢师兄!你放心,好处绝少不了你的!”周欢燕笑眯眯地说。
这时,男舍的门突然打开,一个高挑清秀的男子进入了房间,他便是道烨真人的掌管的祈灵殿弟子——孙颐文
“颐文修士!!??”周欢燕转身,看见来人,立马收起了自己孟浪的做派,摆出一副对付长辈的乖巧模样,面庞居然带了些小女子家的羞涩之意。
“燕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颐文有些惊讶,但是他也没深究,“算了,众弟子跟我来,道烨真人云游归来了!”
“什么!?”
周欢燕皱了皱眉头,奇怪,师尊前几个月才刚出发,为何这次云游时间会如此之短?
带着疑惑,周欢燕也混入了弟子的迎接队伍当中,她心中隐隐觉得事有蹊跷。
日落黄昏,赤埂峰上所有的楼屋都被覆上一层金红色的光,看上去非常秀美。众弟子站成整齐的一排排队伍,在修炼的空地上面等候道烨真人来临。
半晌,天空出现一道白影,慢慢靠近。
众弟子全部都不敢懈怠,拿出自己最佳的状态迎接道烨师尊。那道白影飞来,停在所有人的上空,随后缓缓降落。
待看清来人之后,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因为道烨师尊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带回了一个女人——正确地说,是一名少女。
该如何描述师尊带回来的少女呢?应该说,所有见到她的弟子突然能理解何为祸国的美色!所有弟子看她一眼便呆住了,似被摄了魂魄,一时竟做不出其他反应来。
周欢燕看着眼前有些可笑的画面,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自从将她带入赤埂峰之后,道烨师尊从未再带任何人上山过,这次一带,居然带回来这么一个妖孽来!
似乎感受到一股不友善的视线,那名少女轻轻抬头看向周欢燕的方向,两人视线相交一瞬,她便转过头去,周欢燕竟然被她看得有几分心悸,再看她在这样大的场面里神色如常,表情带着几分高傲和疏离,再看看对她小心翼翼关怀备至的道烨师尊,周欢燕生出了从所未有的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