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莉娅搬家了。因为上一个房子她每个月都要买些符咒，如果不及时更换，隔壁的幽灵就会“不小心”飘到她的卧室。
她拿支笔在报纸上圈可以考虑的兼职。她买了好几份报纸，都是末版有招聘广告的。现在三位前台人手一份，咖啡壶飘在空中，哪个杯子空了就去满上。顾客不能被这样续杯，要微笑，双手奉上。
姚乐丝从对面买了蛋糕过来。此刻的她顾不上吃喝，目不转睛的读桃色丑闻。
“啧。”绮出声。
西弗莉娅被吸引，“怎么了？”
“连环杀戮案。”绮把报纸给西弗莉娅看，“你说昨天那个警官是不是在查这个案子？”
“那谁知道？”姚乐丝眼睛还是在看丑闻。“他不会是警察。警察直接就说明身份，不会给钱打听。他应该是侦探。”她终于抬起头，“有曝光受害者吗？”
“没有。”西弗莉娅快速读完，“只是说现在确定之前的案件是一人所为，警方在全力侦破。”
“受害者信息在之前的报纸上。之前都是当做个案公布。”绮说。
西弗莉娅停止画圈，不需要学历和技能而且愿意招收亡灵的岗位实在没有。
月底，西弗莉娅就把黄水晶手链还给了爱丽安娜。她在文旅示范区找到一份兼职，夜市的表演。就像迪士尼的花车游行，这里旅客必打卡的夜市有一项传统表演节目：狐嫁女。真狐狸和假狐狸装扮好，在夜市上且行且舞。西弗莉娅不会跳舞，但身为亡灵基本功满分，记住动作就能跳的像样。现在她几乎每天下班都跑去夜市继续挣钱。
扮做新娘的是真狐女，叫晴子，四人抬的花轿上她吸引全场人的目光。
这个项目一晚上要演两遍，从东到西一遍，从南到北一遍，全程带笑。
第一遍结束后有一个小时的休息和整顿时间，演员们补妆的补妆，放松的放松。西弗莉娅既不需要补妆，也不想吃夜市宰客的食物和饮料。她在这里没有能结伴说话同事。这些人都是专业院校出来的舞蹈演员，认为西弗莉娅能在这里是有后门，对她持观望态度。
这个世界科技发达，无奈群魔乱舞，普通人的电子产品经常因为磁场、魔力屏蔽、异空间等因素宛如废铁，所以她干脆不买。到了异世界又怎样，麻瓜的生活水平退回二十世纪。西弗莉娅连手机都没得玩，每次的休息时间她都找个地方一个人待着。
在卫生间理了理头发后，她发现自己常去的后巷有人了。几个姑娘聚在一起聊天，西弗莉娅认出了她们，都是花轿旁的领舞。
“白狐”说：“菲比现在成连环杀人案的被害者了。”
“所以晴子不可能是凶手了。”“红狐”碾灭烟头。
“我一直都说晴子不会是凶手，就算想当主演，也不至于杀人上位。”“银狐”把玩她的尾巴。戏服上施了魔法，裙子后的狐尾会摆动，每条尾巴的幅度和频率都不一样。
西弗莉娅闲着也是闲着，隐形听八卦。
“警察天天来盯梢，真的烦。”“白狐”抱怨。
领舞是要表演出性格和情绪的，送嫁队伍中新娘的贴身婢女各个有特色：黑狐英气，红狐妩媚，白狐狡黠，银狐文雅。选角很用心，这些领舞多多少少有点本色出演。
“银狐”是四个人里唯一不吸烟的，她问：“今天也有？我怎么没看到？”
“休息室对面二楼的酒吧，便衣。路上也有便衣。”“黑狐”指出来，她的声音和长相不符，意外的甜美。
“怎么？咱们这里有嫌疑人？”红狐歪头，红发间的耳朵配合的动了动，她是蛇女。
西弗莉娅在巷子口，抬头望对面二楼看去，意外的看到在管理局负责给她登记的办公人员布莱恩。当初她以为他是狼人，现在清楚了，他是犬类。
这里的公务员是轮岗制吗？他怎么在破案？
布莱恩和几个男人一起喝酒，袖子勉到肘部，没戴领带，扣子解开两颗。他们姿态随意，但目光锐利，时不时扫一眼楼下。
西弗莉娅隐着身回了休息室。
第二场开始了。提裙疾走三步，放手，旋转，后退一步，低头半蹲。花轿上的新娘猛地立起，双臂举起又落下，长长的水袖在空中画出弧度。起轿。轿边的狐女先是作泪眼不舍状，后又扬起笑脸。
这一趟是从南到北，途径餐厅、酒店、商城、红灯区、庙宇和教堂。礼乐队在最前面演奏，然后是拿着篮子扬花瓣和彩带的小狐，接着是花轿，花轿后面坠着二十个貌美狐女。
西弗莉娅就是那二十个之一，位置倒数。这二十位没有水袖，裙摆极大，转起来能看见大腿，要的就是赏心悦目眼花缭乱的效果。
舞步并不复杂，她们在轿子后面，观众在几乎看不清新娘后，才会看她们。西弗莉娅毫不专业，她不明白这后面的狐女也非常讲究功力。她们几乎是走一路旋转一路。她是亡灵，自然没有眩晕感。
路过一家酒店，这里的楼房从二楼起就有大的仿佛观景台的阳台。到了定格动作的时候，西弗莉娅卡到昂首摆袖的动作。乐声悠扬，舞女们静止，妖异魅惑的姿态。路边都是摄影和拍照的声音。 时间到了，她们又动了起来。转身，拂肩，刹那间西弗莉娅看到四楼阳台的奥提斯。
他看着她。
又是旋转，她随着队伍向前走去。
表演完，大家脱了戏服。有的呼朋引伴一起吃饭，有的匆匆消失。西弗莉娅不着急回家，她不会疲惫也不需要睡眠。她看着管理人员锁好门，对他点头致意。很晚了，今天的夜市已经结束，许多小的店面熄灯关门，原本拥挤的道路此刻只有零星几人在走。
西弗莉娅背靠廊柱，穿一条波点吊带裙。她点燃一根烟，慢慢地吸。活着的时候她不抽烟。污肺，黄牙，臭嘴。现在死了，香烟自然没了让她顾虑的地方。但她不在人前吸烟，她不喜欢二手烟制造者这个形象。
一个吸血鬼走进，“小姐，一个人？”他带着贝雷帽，雅痞扮相，血红的眼珠在昏暗的路灯下像是会发光。
他伸手揽腰，裙子却凹陷下去。亡灵不想被碰的时候谁也碰不着。
暮光之城是童话故事，吸血鬼不会在阳光下有钻石般闪耀的皮肤，于是他们的魅力指数骤降。这位男士看八成没戏，变成蝙蝠飞走了。
“哎，布雷恩，走了。”豹人在驾驶位上把窗户摇下。
布雷恩应了一声，没有再看，上了车。他认出了几个月前见过的亡灵，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虽然有自我意识和记忆的亡灵非常罕见。
五百米外的那个女人确实是她。布雷恩看着窗外烂熟于心的街景，回想起当初的见面。她有够幸运，一来就碰见天使。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但还算镇定。
亡灵的样貌不一定是死亡时的样貌。西弗莉娅·安说她是二十七岁时死的。他依言记录。她不会法术，没有魔力。她穿着衬衫和牛仔裤坐在桌子对面，嘴唇小而饱满。他告诉她可以去申请贫困救助金，只是要排队，而且希望渺茫。
“布莱恩，队长说停止对舞团的监视，嫌疑排除。”
“嗯。”
后排的法师接到一条简讯，“又发现一具尸体，死亡时间超过48小时。”
除了开车的豹人，所有人都在看法师。法术接着念简讯，“女性，目前还没确定身份。”他抬起头，“队长要我们立即过去。”
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尸体已经被运走了。刑侦队长和他们简单说了一下，这里不是犯罪现场，只是抛尸地点。法师们准备召唤时空之镜，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其他人忙着拍照和搜集物证。
布莱恩递给同事一瓶水，拿过相机翻看起来。死者是魔女，心被挖了出来。这个连环杀人犯每次作案手法都不同。被害者没有共同点。他们的年龄不同，物种不同，长相各异，彼此都没有交集。现在警方对罪犯挑选被害人的方法仍旧一头雾水。
魔女倒在森林里，闭着眼，但看上去并不安详。她的黑发被夜间的露水打湿，胸口一个洞。警方可以确定的就是嫌疑人实力强劲，这些被害人死前的反击和诅咒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从照片里就能看出死者生前一定经常养护她的头发，现在它们却夹杂着枯枝败叶，一些贴在脸上，一些散在泥里。
他走神，想到了西弗莉娅·安。她手里夹着一根烟，看不清表情，茂密、蓬松的黑发披散下来。踢石子的时候，背后的一缕头发荡到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