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不整的两人靠在桌边对视着,听到窗外的校园广播里突然放起一段慷慨激昂的交响乐。
这画面着实有些滑稽,贝甜忍不住笑了出来。
时渊也笑,然后指指卫生间问她:“去冲个澡?”
“你先洗吧,我歇一会儿。”
“这就要歇了?晚上怎么办。”
贝甜无视他意味深长的笑,推他去卫生间。
桌面上的东西因为刚才的激烈动作变得有些凌乱,时渊洗澡的时候,贝甜帮他简单收拾了一下。看到书架上的一本悬疑小说,她顺手拿下来翻了翻。
“看什么呢?”他洗得很快,不到三分钟就裹着浴巾出来了。潮乎乎的身体凑近,探头看她手里的东西。
“看你这儿有没有小姑娘写的情书。”
“现在谁还写情书,什么……”想到「年代」这个词今天不宜再提,他突然噤声,硬生生把后半句都咽了下去。
两人突然一齐笑出声来,又装模作样地打了一场。
从幼稚的程度看来,分明就是一个年代的人。
聚餐地点定在学校不远处的一家海鲜大排档,时渊收到消息的时候,淅淅沥沥的水声刚刚停下。他边回信息边喊话:“洗完出来我们就走,他们都到了。”
不知是不是没听到,门里面只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无人应答。刚准备叫她一声,听到一句“浴巾给我”。
这才想起她刚才进去时什么都没拿。
时渊只有一条浴巾,刚用完没几分钟,这会儿正在晾衣架上搭着晒太阳。他走过去摸了一下,潮潮的,想了想还是拿下来,走到卫生间门口说:“下楼给你买条新毛巾吧?我的浴巾还没干。”
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湿漉漉的手伸出来,“就用你的。”
时渊递上去。
然后看到她的指尖明明已经碰到了浴巾,却故意装作拿不到,在他的身前一通乱戳——她以为他把身上裹着的浴巾直接脱掉给了她,直到摸到他的裤子。
“穿得还挺快。”她小声嘟囔一句。
“什么?”
“没什么。”
时渊顿住几秒,无声笑了一下。
卫生间里氤氲未散,热气蒸得难受,贝甜感觉身上的水还没干又要出汗了,于是随便擦了几下就披着浴巾往外走。
时渊还站在门口,看她出来,非但没有让路,反而一把掀开浴巾往她身上蹭,要把自己一起裹进去。
贝甜推开他一点距离,“干嘛?等下弄湿你衣服了。”
他没说话,揽住她的腰,又拉进了一些。
同样的沐浴液味道淡淡地弥漫在两人之间,她没再挣扎,只是眼含笑意看向时渊,“刚才是谁说洗完就走?”
他皱了下眉,假装思考几秒,然后学着她的语气,低声问:“那刚才是谁想趁机摸我?”
……
就这么腻腻歪歪地又磨叽了一会儿,两人在克制力尚存的时候及时打住,出门和大家会合。
太阳落山,空气凉爽了许多。
这个点是学校后门的小吃街最热闹的时候,每个摊位前都站满了学生,两人绕来绕去走了挺远。刚出现在那家大排档门口,就看到有人朝他们挥手。
除了篮球队的全体队员,一起聚餐的还有一些平时玩得不错的同学朋友。同班的不同班的,同级的不同级的,十几个男生几个女生,呼啦啦将近坐满了两张桌子。
看到他俩过来,好几个人的目光落在贝甜身上。
被行了注目礼的明明是自己,却时刻不忘八卦时渊。快速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她小声问:“哎,之前很喜欢你的那个女生在么?”
“好多啊。”时渊表情很淡,不以为意的样子,“你问哪一个。”
自恋的时候是真的很欠打,贝甜作势要去弹他额头,伸过去的手却被他捉住,放在两只手里来回揉啊揉。
他们亲密得自然而然,任谁看来都不是「姐弟」二字那么单纯。没人猜得透究竟是谁矜持谁伪装,只觉得时渊这副样子实在是难得一见。
贝甜和同桌的人一一打过招呼,刚一坐下,裴宇就朝她伸出手,一本正经地再次问好,“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时渊无语道:“下午不是就见过了?”
“这回是正式的嘛!”裴宇对贝甜印象很好,话语里掩饰不住的热情,“是吧姐姐?”
贝甜笑着和他握了握手,极为官方地说:“谢谢你们平时对时渊的照顾。”
时渊:“……”
裴宇接着贫,“他生活基本能够自理,不需要太多照顾。”
时渊:“…………”
“我也就是偶尔帮他挡挡追求者什么的。”
此话一出,贝甜顿时来了兴趣。时渊还没来得及叫停,裴宇的危险发言就一句跟着一句往外蹦。
“有个叫符薇的,那叫一个执着。从大二开始,是大二吧?反正挺久了,一直特殷勤特主动。下午她有事儿没去看比赛,不然你铁定刚才就见着她了。”他的眼神瞥过贝甜的身后,突然一脸神秘地挤挤眼,“我就说!她晚上要来。”
原来男生也这么八卦,贝甜听他眉飞色舞地讲完,暗暗地想。
忽然又觉得对符薇这个名字似乎有点印象,仔细一回忆,可不就是她说的那个「很喜欢他的女生」么。
不禁更加好奇,“坐到后面那桌了么?是哪一个呀给我指指。”
裴宇压低声音,“你等着吧,她会窜到这桌来喝酒的。”
贝甜“哦”了一声点点头,一脸期待的表情让时渊再次无语。
开吃前,照例是大家碰杯先干了一次,爱出风头的几个人装模作样地发表了几句诸如「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吃好喝好大家不醉不归」之类的感慨,然后闹哄哄抢菜吃。
再次举杯时,时渊伸手挡了一下,“你悠着点儿啊。”
贝甜撇撇嘴,听话地抿了一小口。
她其实是不介意喝一点酒的,只是很少主动去喝,桌上的男生似乎也因为跟她不熟,并没有开玩笑劝酒的意思。客套了几句之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随意聊起了天,没再多和她讲话。
她在一旁乐得自在,每个菜都尝一下,遇到合胃口的就多吃了点,没一会儿就感觉有些饱。放下筷子喝了几口饮料,起身去洗手间。
女厕有两个人在等位,贝甜百无聊赖地站在洗手池旁边。无意转头瞟了一眼,一个女生端着一杯酒走到时渊旁边,坐在了她刚才的位置上。
她猜想这个应该就是符薇。
似乎是有些醉了,那个女生没理会时渊不太好看的表情,上来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贝甜从隔间里出来时,仍在继续。
洗手池离那桌很近,她音量不算小的话语断断续续传进贝甜的耳朵里。
“……也没有非要你喜欢我……我跟你说话呢你看着我啊……那我想问你俩到底算什么啊……不是是什么……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千里送逼的老女人么……我没有不好好讲话啊……哎你……”
贝甜皱了下眉,心说这小姑娘看着其貌不扬,想不到还挺毒。
可细品起来,竟然觉得那个形容也没错。
不想让场面太尴尬,更无意亲自参战,她洗完手没有离开,又对着镜子随意理了理头发,听到那边没了动静才走回去。
正好碰上那个女生拎了包先行离开。
贝甜目不斜视,坐下之后不经意睨了一眼时渊。他的脸色有些冷,唇角压得很低。
桌上其他人吃菜的吃菜,聊天的聊天,一个个表情如常,只字不提刚才的事情。
贝甜不是多事的人,并不会由此开启话题,于是一言不发地坐着,继续听大家聊天。
也许这副样子多少让时渊有些紧张,他突然靠近她,小声解释道:“我俩什么事都没有。”
他余光看到贝甜等在洗手间门口,知道她应该是看到了刚才的场景。
贝甜因为他这副老实交代的样子莫名愉悦,故意扬扬眉毛表示不解,“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她想了想,没再和他绕圈子,很直接地问:“他们说那个女生就是她吧。刚才她找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时渊垂着眼睛不看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她发神经。”
贝甜点点头,没再多问。
她的心情没有什么波澜,但她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桌子下面,她摸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捏了一下。
后来大家玩起了小游戏,贝甜也加入一起。第二天是周末,一群人肆无忌惮地闹到了将近十一点。
直到聚餐结束,时渊的心情一直很好,以至于不知不觉间喝掉了不少啤酒。
有自己喝的,也有贝甜输的时候帮她喝的。
吃饭的时候和大家聊得起劲,只顾着到处碰杯,倒也没感觉太难受。这会儿坐进出租车里,他的酒劲才慢慢上来,整个人晕乎乎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一旁靠。
灼热的呼吸沉沉地落在贝甜耳畔,她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脸,“困了?”
静了好一会儿,听到一声哼唧,“头好晕。”
开口有淡淡的酒气漫出,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喝得是有点多了。
动动被他压着的肩膀,问道:“晚上喝了有多少?”
“没多少。几瓶吧。”
贝甜皱眉,“那是几瓶?”
又是一阵沉默,她也不追问,就这么等着。
时渊坐直了一些,闭着眼睛靠在头枕上,表情看上去不太舒服,回答却没个正经,“四五六……七八瓶?”
贝甜有些无奈地笑,“喝那么多干嘛?”
他的身子重新靠过来,头埋在颈窝处蹭着她的脸,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开心。难受。”
到底是开心还是难受?她只当他是喝多了不舒服,有些心疼地把他揽进怀里,轻吻落在额角,柔声说:“眯一下,很快就到了。”
贝甜住的酒店离学校不算太远,她担心时渊胃里不舒服,嘱咐司机别开得太快。
狭小的空间内身体无法舒展,但没有哪里比她的怀抱更让他踏实安心。车身在行驶中轻微颠簸,他靠在她的肩上,很快便浅浅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