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东家和他的心头白月光--第六章 回忆?!噩梦?!

她梦到在试炼之地的许多事,这里孩子大多非富即贵,但却也是家族里最不被看好庶出,只有过中秋的时候才能见一面自己的姨娘。

温北是没有爹娘的,她只后来在族人那里得知,自己有一对很相爱的父母,可惜因为一些家国之事,最终双双亡了。她最开始身为人的记忆,是在无妄山脚的城里,当个龟公的走童,去给达官贵人送帖子。

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妓女扔在脚下的红糖馒头。为了不让人发现她是个女孩子,硬逼着自己学会了伪声,还时常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要从容淡定。

后来啊,她不小心打翻了妓女的脂粉,被人踹得连讨饶的声音都发不出。

直到有一次,妓女的暴行被一群锦衣贵人制止,他们将她接到了一个天堂一样的地方,告诉她这是她的家。她还有一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胞弟,可惜找不到了。

然后没过些好日子就被送入了更深的地狱。

有一年中秋,她看到有一个小孩子扑在姨娘怀里哭,说想要玉阳的糖葫芦,想要玉阳的奶糕,想要回玉阳,姨娘就轻轻地,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连连回应说好。温北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那姨娘生得竟是仙女模样。

过了一会儿,她的族人来了。是某个不受重视的长辈,他列行公事的问:“练得如何了?绩考怎么样?有没有犯错?”

这些问题,温北一个也没有回答,反问他:“玉阳的糖葫芦好吃吗?”

那个长辈不耐烦的说:“不知道。”

温北又问:“玉阳的奶糕好吃吗?”

那个长辈更加不耐烦的说:“不知道。”

温北继续问:“我可以去玉阳吗?”

那个温姓的长辈顿时火冒三丈,咄咄逼人道:“你是我们全族的希望,你不该想这些!如果族人覆灭了,你就得回青楼当走童,你到底明不明白!”

温北想说这里比青楼痛上百倍千倍,她倒情愿回去当个走童。可她想起在府里当小姐的日子,便说不出口了。

尝过了锦衣玉食的孩子,又怎么还愿意吃糠咽菜?

温北最后问道:“要是我最后走出了这里,是不是就能去玉阳了?”

那个长辈斩钉截铁道:“只要通过试炼,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可后来的后来,在被王府的下人拳打脚踢的时候,温北仿佛又回到了在青楼的日子。她终于开始明白,别的小孩只靠哭就能得到的东西,就算她哭得再撕心裂肺也得不到。

温北经历暗道里的一遭,又大哭一场,已是身心俱疲,这一觉倒是睡得香甜了。

可苦了房间里还醒着的那个人。

年轻的东家给自己做了半天心里建设,吩咐楼里的人端来一盆温水,亲自给温北擦拭脸上的血污。

一切擦拭干净之后,东家的目光在触及温北的脸时,蓦然一怔。温北的五官生得极其精致,可凑在一起,反倒显得平淡了些,只勉强称得上清秀。

年轻的东家回神之后,又唤了楼里的厨娘来给温北擦拭身上,顺道换一身像样的衣服。

厨娘走时,看两人之间的眼神都充满了打量。

年轻的东家佯装着咳嗽几声,破天荒的解释道:“秋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被唤作秋娘的素淡女子,在腰间抹了抹手,随意的敷衍一声道:“那是哪样?”

“就是……”东家突然灵光一闪,平淡道:“我是看她孤苦无依,柔弱可欺,这才……”

“这才施以援手,亲自照顾?”秋娘的目光在他捏着锦帕的手上转了一圈,意味深长的道:“东家如今人大了,秋娘不知,也不会问。”

秋娘转身要走,可又想起什么,侧身道:“东家,近几日武林出了些事情,顾家怕是不会安分。”

分明一张俏脸,此刻却平添了几分阴凉。就算是路过的暖阳也无法幸免,暖不透她脸上浓郁的幽色。

“当年的事……”秋娘走出几步,叹息道:“都是业债,总要偿还。”

少年好半天没有出声。

他们总是叫嚣着偿还,要复仇要重建。可谁又分得清,这是谁的业债?又该哪个人来偿还?

世人多愚昧,活得却比花娇。

温北这一觉睡得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日晒三竿。

林二顺其人,噔着他那据说练了好几年的小碎步上了楼,慌忙火气地对温北道:“我的天爷!你怎么还在睡,该到你说书的时辰了!要是耽搁了,楼下那群糙老爷们儿不得把我这茶楼掀了去!”

声音震天,怕是楼下的人都能听到。

温北一脸懵懂,怔怔道:“林掌柜。”

过了一会儿,她理直气壮的回怼道:“这天还没有亮,你嚷嚷什么!”

掌柜愣住了。他见温北一脸自然的样子,险些怀疑自己是真有问题,他反复看了眼天色,确实是青天白日没错。

掌柜伸手在温北眼前来回晃了晃,见她的眼睛无法聚焦,瞳仁缩成一个小圆球,他定住了。

寻思半响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温北也愣住了,木然的放下手,哈哈笑了几声。见林掌柜没有搭理她,试图弯曲嘴角,弄出微笑的表情,努力了好半天,也没有得到回应。

掌柜从没有见温北笑过,哪怕是稍稍淡笑也没有。他一直以为是温北性子太冷,可此刻掌柜突然明白,温北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只见温北的嘴角僵硬地往两边弯了一点点,脸颊上的皮肤纹丝未动,看上去就像是个被掌控的木偶。

“林掌柜?”温北试探着叫一声。

随后,无比自然的伸手道:“抱歉啊,昨天刚瞎的,这不是还没有适应吗!来,牵好我。”

掌柜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拍了她的手掌一下。声音里似乎都带了水气,涩得像是陈年的苦茶,他道:“温妹妹说书那台下可是呼啦啦一大片人,我哪牵得起你。”

掌柜背过身去道:“我去喊秋娘过来。”

自从逃离了王府,温北边彻底放弃了很多潜意识里的戒备。她始终以为,过去那些陈果子烂麻袋的事儿配不起如今逍遥肆意的温北。

可方才,她很敏锐的察觉到了掌柜的变化。

区区三个月,哪儿来的深厚情谊?想当年,她宽恕这个宽恕那个,拯救这个拯救那个,可后来这群人不还是相当干脆的把她踩在地上,用脚尖使劲儿的碾吗?

所有尚未跌落时的瞩目,都含着嫉妒。你一旦登上了神坛,就得做好一辈子让他们望尘莫及的觉悟,否则一旦掉落,那便是真正的无间地狱。

“安先生,就是这里了。”温北隐隐约约听见秋娘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没多时,便听见两个脚步声一前一后进了屋,缓缓走近自己。一个步伐清浅,一个步伐沉重,后者却像是故意似的,踩得稍稍重了些,反倒有些引人起疑。

“安先生,有劳了。”秋娘扶了扶身,便退了出去,盍上房门。

安先生在床边坐下,他凝视温北,眼神温和。温北却没来由打了个冷战,往后缩了缩。

安先生伸手替温北掖了掖被子,不许她后退,声音犹如一道惊雷在温北耳边炸开。

“没有我你活得倒是很好。”

“温北,逃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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