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衣乃是白钰十三岁那年外出游玩时碰见,被她那黑心舅妈卖与人贩子换了银两给自己儿子娶媳妇儿。
白钰怜她幼年失了双亲无依无靠,又与自己相似,而祖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年婶儿要照顾祖父,如今自个儿眼看着快及笄了,确实需要个丫头在身边,还能做个伴儿。便将她给买了回来,断了她与舅妈家的关系。
翠衣虽是买回来的丫头,但白钰并没让她签下卖身契,而是把她当做妹子般对待,说不上亲如姐妹,但也似朋似友。而翠衣知恩图报,谨守本分,分寸把握得极为得当。
这日早晨,白钰正与翠衣用早膳,因着家里人丁少,家里没什条条框框的死规矩,祖父身体还好些的时候,一家四人都是一起吃饭,说说笑笑图个热闹,如今眼看着祖父每况愈下,这饭吃起来也愈发不是滋味儿了,只听得碗筷的声音,味同嚼蜡。
白钰正想着用完早膳后去看看祖父,也不知祖父什么时候醒来,近两日自己时时去看他,都不见得他醒来和自己说说话了。
此时忽听见年婶儿急促哽咽的呼唤声传来,白钰手中调羹顿住,倏的手指收拢紧绷,修长玉指捏得发白,骨节突兀。
白钰遽然而起,只听调羹乒乓一声落地,好似击打在被滚水烙了似的心脏上,脑中一片空白,急步跑向厅外。
翠衣满目惊惧,连忙跟上,刚到厅门,便看见年婶儿眼眶红肿,呼吸急促好似抽风的破风箱,踉踉跄跄的向她们奔来,来到近前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翠衣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年婶儿伸手拽住白钰的手腕便往转跑,语无伦次的道“快,快,小鱼快去见见祖父,老太爷醒了,要见你。”边说边拽着白钰往前冲。
白钰听得这话,空白一片儿的大脑才微微回神,咬牙埋头跟着年婶儿往祖父那奔去,心里犹如一把竹签子哗啦哗啦的刷。
待来到祖父处,白钰心跳骤然加剧,撩开门帘的手都抖得不行,做了几下深呼吸后,往里间急行而去,一股浓重的药味儿扑鼻而来,伴随着一股老人味儿,冲的心脏发堵,喘不过气来。t
绕过屏风,白钰猛的扑到床边,抓住祖父颤颤巍巍伸过来的手,红着眼睛哽咽唤道:“祖父,祖父,小鱼来了,小鱼在这呢,您都好久都没和小鱼说说话了,小鱼还等着祖父帮小鱼相看夫君呢。”
曾经总是举着自己骑到脖子上打马架儿满院子蹿,与有荣焉般摸着自己的脑袋夸赞自己的温暖大手如今却是瘦骨嶙峋,染满风霜。勉强微微握着自己的手,那苍老的面容被病魔侵蚀,风烛残年。
昔日慈祥和蔼的祖父连个笑容都已经撑不起来了,浑浊的双眼留恋的望着自己的小孙女,勉力牵了牵嘴角断断续续说道:“钰、小鱼”。
白钰握紧祖父的手连连应道:“祖父我在呢,祖父慢慢说,钰儿都听着。”
老人如今是出气多进气少,沙哑的声音一点一点从嗓子里挤出来:“祖、父要离开、了,好好、照顾,照顾自己。”
“祖父放心,钰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钰儿还有年婶儿和翠衣陪着呢。”
“祖父不要担心,钰儿会找个好夫婿一起守着主家,不会落了白家的名声。”白钰语不成调,声音哽在喉管里胀得发疼,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拼命的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