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桃夭--初见

好热!

太阳很大,水泥地被烤得干干的,滴一滴水上去都会发出“刺啦”一声,然后消失。一大块平地上散落着几块绿色的方阵,学生们在教官的命令声中抬腿、举手,强撑着等待教官大发慈悲让他们休息。

陶瑶眼看周围的绿色迷彩,眼睛越来越模糊。她用手背摁了摁肚子,又把黏在脸侧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收到耳后,重新整理了下头顶湿透的帽子,陶瑶弯下身子,用细细的胳膊努力地想将一桶三十升的水往前挪动。

“都怪朵朵!”

陶瑶咕哝一声。朵朵是她的舍友,一个开朗的东北女孩。昨天晚上熄灯后6个来自天南地北的女孩子开启了卧谈会。

朵朵兴奋地跟他们说起她高中时喜欢的男神就在隔壁体育大学,开学那天她悄悄去隔壁体大参观了一番。

“你们懂什么是极品吗?啧啧啧,我们中文系啊,就缺那种荷尔蒙,那肌肉、那肤色、那身高!”

听了朵朵的话,宿舍其他人发出鸡叫,纷纷表示要找时间去采阳补阴,大家越说越兴奋,甚至还打开淘宝一起看起了情趣内衣。一时间,宿舍里全是欢乐的氛围。

后果就是,整个宿舍都起晚了,为了不想被变态教官惩罚,套了衣服就匆匆忙忙跑向操场,找到各自的连队就开始了军训,都没来得及吃早餐。

而今天恰好轮到她和本班一个男生抬水,男生虽然瘦弱,但男女体力始终有悬殊,早早就扛着水走了。

陶瑶抬头看了一眼,在漫天的尘土中,自己和目的地的距离好似隔了一条银河。没办法,属于自己的任务总归是要完成的。陶瑶甩甩手,准备再次将水桶往前挪动。

“抬到哪里?”

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布满凸出血管的黝黑手臂,轻松把水桶举到肩膀上扛着。

顺着手臂看上去,是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少年,他上衣的前襟湿了一大片,贴在身上,显示出鼓鼓的胸肌。

再把目光上移,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骨稍凸,眉毛粗黑,鼻子高挺,嘴唇很薄,下巴方毅。不是时下流行的秀气男孩子的样子。但是他满脸的热情,像九月的太阳。

“抬到哪里?我帮你。我在那边打球,我们看你挪了很久了。”

男生又开了一次口,这次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眼里好像带了亮晶晶的钻石。

“我是隔壁体大的,我叫李维参,我就想帮帮你而已。”

“叮叮叮叮叮”

一阵电话铃声揉皱了梦中少年朝气的脸。

陶瑶伸手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妈妈~”,肯定是为了打探昨天相亲情况的。陶瑶脑子还不清醒,不想接电话,按掉了铃声,任由手机在手里震动,震得手指麻麻的。

屏幕暗了下去,没两秒又亮起来。陶瑶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接起:

“妈妈,怎么了?”

那头的陶妈妈惊讶地问“你还没起吗?虽然是暑假,但你也不要总是晚上不睡,白天不起啊。你还是要早起早睡,乘早可以去菜市场买点菜自己煮,不要天天点外卖,那个外卖的油都不好……”

陶瑶感到头痛,揉揉眼睛,立马岔开母亲的话头:

“你打给我有什么事吗?”

“……昨天那个男孩子怎么样啊?我听你刘阿姨说,对方从小到大都很听话的,只谈过一次恋爱,工作也不错。”

陶瑶头更痛了,她斟酌着词句:

“他和我三观不合。”

“三观这种东西只要生活在一起久了就会趋同的。而且你不要一口否决人家啊,要多接触,对人家有深入的了解才能知道三观合不合啊,你在听吗?妈妈跟你说的你要记到心上,我都是为了你好的啊……”

害怕母亲絮絮叨叨没完没了,陶瑶留下一句“再说”就哄着母亲挂了电话。

等房间静下来,陶瑶被今早的梦牵去了心思。

这三年来,每次相亲之后总会梦到李维参,梦到他之后,陶瑶就再也没办法跟相亲对象聊下去了,他们很好,也许家世很好,也许工作很好、性格好、长得也不错。

但是他们不对,他们被钢筋水泥包裹得太好,个个细皮嫩肉。就算是每周去几天健身房,那一身肌肉没有被太阳晒过不对,没有滚过足球场里塑料的草地不对,没有在篮球比赛时和对手硬碰过不对,没有飞扑跌倒在羽毛球场上不对。他们的手或许举起过杠铃,但没有在掌心和指尖、虎口留下厚厚的茧不对。

想着这些,陶瑶仿佛又回到昨天,还带着茧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腰上,他的呼吸就在耳朵旁边。

但是!遇见前男友的画风为什么是那样!

陶瑶恨自己在厕所里为什么不分心检查一下自己的衣着。

昨天她恼羞成怒用力推开李维参,一路不停跑回家。她躺在床上的时候,一边流眼泪一边想把自己发射到外太空,太丢脸了!太尴尬了!

“叮叮叮叮叮”

手机又响起来,陶瑶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座机,没有疑问,她接起电话。

“陶小姐您好,你昨天没有带着我们的收纳柜的手环就走了,您的个人物品都还在柜子里,您现在来取一下好吗?”

“……”

陶瑶哑然,昨天逃走的时候没想这么多,家里的门锁也是密码锁,她都没发现自己带去的洗浴用品和换下的脏衣服都还锁在健身房。

现在要去健身房拿吗?可是万一遇到李维参怎么办?

“那个……我现在不是很方便,能不能麻烦你们工作人员用备用钥匙开锁,然后送过来一下。我可以给你们辛苦费。”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前台小妹妹声音不自然地响起:

“当然可以了,请问陶小姐的地址在哪里呢?”

陶瑶松了口气,这样她就不用冒着再遇见李维参的风险了。

被吵醒了也没有继续赖床的欲望,陶瑶打算起床。

这几年她习惯裸睡,于是只着内裤下地去衣柜里抽出一件大T恤,T恤刚盖过大腿,方便她在家里活动。

刚洗漱完,就听见门铃响。健身房的人来得挺快。

陶瑶一边扬声喊道:

“来了来了~”

一边朝门口跑去。

门打开,露出一张古刚毅的脸庞,门外的男人带着笑,举起手中的运动包,

“陶瑶,你的东西。”

“啪!”

陶瑶下意识关上了门,怎么还阴魂不散了!

门外李维参的笑凝固了,怎么还越躲越快了?

他不死心地继续按门铃,同时说:“陶瑶,你留在柜子里的东西我给你送来的,里面的沐浴露洗发水还有黄色纯棉小内裤、蓝色蕾丝内衣都还在,你开门拿一下。”

这!个!老!狗!逼!

陶瑶气红了脸,梦地把门打开,李维参差点没收回手,要拍在陶瑶脸上。

“李维参你干什么?!”

“给你送东西。”

罪魁祸首毫不在意陶瑶的怒火,同时用膝盖顶开门,自觉地拖鞋登堂入室。

陶瑶转身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他前进的脚步。

“那你给我,然后离开。”

李维参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盯了陶瑶一会儿,开口说:

“我好渴,你能帮我倒杯水吗?”

陶瑶嗫嚅了一会儿,觉得没有必要吝啬一杯水,就放开李维参进厨房倒水。

出来的时候,李维参已经坐在沙发上环顾着客厅了,他长手长脚,显得沙发小了一圈。

“给你,喝了就走吧。”

陶瑶把水递给他。李维参抬手接过,手掌抚过她的手指,陶瑶垂下手,感觉有一股热,从手指慢慢向上蔓延,烫得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她抬头看李维参喝水,喉结一耸一耸,一下子喝完一杯水,看来他果真是渴了。陶瑶心里松了口气。

喝完水,李维参把杯子放在身前的矮几上,转过头来看着陶瑶的眼睛,认真地说:

“好久不见,陶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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