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天本来等在门外,忽然听到里面碗被打碎的声音,他连忙推开门冲了进去,发现莫关山正伏在床边,地上是一只被打碎的药碗。
“你没事吧?”他扶住莫关山瘦弱的身体。
莫关山的身体止不住地打颤,他气喘吁吁地躺回枕上,艰难地摇了摇头。
贺天看了眼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碗:“如果想报仇,就好好养伤。”
莫关山闭着眼,没有回答。
贺天捏了捏眉心,让仆人把地上碎掉的瓷碗打扫干净,主动谈到:“想不想知道佘立的下场?”
莫关山沉默相对。
贺天只能继续说:“他现在自身难保了。”
莫关山睁开眼看着他。
贺天见他有兴趣,便道:“半个月前,我就想给佘立找点麻烦。于是收集了他各种罪证,让御史参了他一本,结果皇上只是轻描淡写地罚了他,不久后老御史反倒因为一点芝麻大小的事被参了。当时被你提醒长春院幕后是皇上时,我只以为佘立是在暗中为皇上做些脏活。后来我得到一位大人的指点,顺着她给的线索查下去,竟意外发现一个秘密。”
莫关山只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贺天有意讲的曲折点:“后来我查出,长春院本就是佘立名下的产业,但是却是皇上秘密出资建造的。我再顺着那位大人给出的线索查下去,查到了一位从佘立府中逃出来隐居的丫鬟,那位丫鬟原本是佘太尉夫人院中一个不起眼的洒扫丫头。
她说二十年前,佘太尉还不是太尉,佘夫人有一次被召入宫,临到半夜才回来,她当时看起来状态很不好,当晚就病倒了,还请了大夫。
之后佘夫人每日闭门不出,一个月后忽然晕倒了,佘太尉又找来了大夫,大夫说夫人有喜了。佘太尉当时脸色很不好,把大夫送走后让伺候的人都出去,自己和夫人关在房中大吵了一架。她当时很好奇,偷偷听了墙角,只隐约听到皇上,龙床,孩子什么的。当时她吓坏了,没敢再听。
后来佘夫人被关在院中安心养胎,再也没见过外人。佘太尉偶尔会看看佘夫人,但是脸色都不太好。她找了个机会离开了佘府,后来听说佘夫人生下了小公子,也因为血崩离世了。之后她听关系好的府中人说佘夫人院中的好些丫鬟都不见了,听说是被发卖了,她不是很相信,于是带着家人躲回了老家。”
莫关山原本还无动于衷,越听脸色越不好。
贺天知道他在想什么:“根据丫鬟的说话,佘立很可能就是皇帝的私生子。不过这件事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是看皇上对他的维护,这里面没有猫腻才怪。说实话,佘太尉本人资质平平,却每每都能升官,羡煞朝上一片老臣。我对佘太尉并不反感,他看起来也老实巴交的,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佘立那种儿子。听探子回报,这对父子私下相处根本不像父子,反而像……君臣,佘太尉对他这个儿子很是恭敬呢。”
原来如此!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佘立和皇帝,还真是父子,一样的无耻!
莫关山想到被污蔑的父亲,心中顿时一痛。
贺天见他神情悲痛,忙道:“你道为何这次能把你救出来,因为我之前找人把这件事透露出去了,现在外面都在传这件事,他已经是京城的风云人物,再如何嚣张也不敢出府了。”
莫关山声音嘶哑地说:“皇帝恐怕不会坐视不理吧。”
“皇上是一直再查这件事,但我岂会让他轻易查到。而且其他皇子也在查此事,纵然皇上想保他,其他皇子可不会这么想。原本皇子们只是内斗,这下蹦出一个私生子,他们可不想鹬蚌相争使渔翁得利。更何况他们原本就觉得皇上对佘立此人太过纵容,这件事爆出,生怕皇上有意传位给他,于是纷纷把矛头对准他。现在佘立忙着躲避那些明争暗斗,已经没空再管你了。”
“谢谢。”莫关山真心地说。
“不必客气。”贺天怕他有负担,便坦白道:“其实我做此事也不仅仅是为了你。”
莫关山看着垂挂着流苏的帐子,问道:“你为何会知道我被他囚禁在石牢?”
“是那位齐姓少爷暗中通知我的。他告知了我石牢的地址,让我跟他里应外合把你救出来。”
“……”莫关山想到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忍不住从心底产生了厌恶。虽然是他通风报信,但他仍旧不能原谅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既然他在最后又让自己逃离魔窟,那对他们最好的结果,便是此生再也不见了吧。
贺天见他一脸疲惫,便体贴地不再跟他说话,嘱咐他好好休息后便出去了。
之后的几天,莫关山乖乖地吃药,独自隐忍春药带来的后遗症。他变得很安静,有时候一整天都不会说一句话。
贺天感觉自己操碎了心,天天跟他闲聊。
按理说他乖乖喝药身体会变好,但是贺天却觉得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
这天,莫关山不受控制发作过一回后,贺天随后盯着他喝完药时,隐约闻到一丝血腥味。他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对血的气味非常敏感。
于是下意识问道:“你是伤口裂开了还是哪儿受伤了?”
“没有。”莫关山想搪塞过去。
贺天却看见他不自觉地摸了一下手臂,于是抓住他的手腕,强行把他的衣袖给掀开,却发现他纤瘦的手臂上出现了一道道新旧交替的疤痕。
“你疯了!为何要自残!”贺天怒极,他手上的伤疤虽然很浅,但是最新的那道还在渗血,旧的有愈合的迹象却被强行抠破,这不是自残是什么?
莫关山想推开他,身体却依旧无力。
“放开我……放开我!”男人的味道让他心慌不已,他拼命挣扎着,却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被囚禁的石室。
贺天看他脸色煞白,神志已然不清,也不敢再刺激他,只能把他放倒在床上,见他缩进被子里瑟瑟发抖,就像回到了救他的那天。
心病还需心药医,他却不知该如何开解他。
翻出他枕头下藏着的一块沾满血迹的碎瓷片,贺天想到那天他打碎了药碗。原来是故意的么,藏起瓷片,在病情发作的时候自残来保持神志清醒?
“你……唉……”贺天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