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飞快,湮沉沉没想到今天居然是农历七月十五,鬼节。
他们报社原本该在这一天发行的中元节专刊,也因为一个案件被迫中止,但事件後续效应的影响力远远超出了这一期专刊。
她想到那个好心帮她的妇人,如今冷冰冰的躺在解剖室,屍首不全,心里很愧疚难过。
天黑的特别快,不过才下午五点整,夜色如同一口沉甸甸的大锅,往地面上结结实实地盖了下来。
路上的行人,人潮涌动,纷纷诧异不已。有商贩趁着夜色,开始在路边做生意,他们卖纸钱,卖经文,卖香火,甚至毫不忌讳的大声吆喝:“活着的人,不要忘记死去的人呐,自己过得好,也给亡故的亲朋好友烧点钱、上点香吧,一块换十万,十块换一亿,百快捧个大金山,便宜了哈……”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信这些,他们站在一旁啼笑皆非,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些老人,愿意掏钱购买。
湮沉沉走过街道,路过行人,最後拐进地铁入口……
沿河公寓
就是孟懿卿带她去过的那套房子。
那些一横一竖笔直的线条,湮沉沉现在还印象深刻。
当时她进去第一时间觉得怪异,觉得像哪个地方,现在反应过来,那不就是太平间给人的感觉吗……
社区入口有人在烧纸钱,有人在叫魂儿,还有人在摆放酒食……因为今天是人间的阴天,阴间的“人节”,鬼门打开,不少魂魄都会重返这里与亲人团聚,而找不到亲人的一些魂魄,则会是在街上游荡,吃一些好心人投掷的食物。
所以中元节的晚上,是不允许出门的。因为你不知道自己会在什麽地方冲撞了鬼魂。
一阵风过,地上忽明忽暗的纸钱随风而舞,化作万千只灰蝴蝶,迎着湮沉沉飘来,沉沉忙用包挡住脸,鼻尖有香火之气萦绕。
“来则来,去则去,此处不是留魂处……此夜好承功德力,当来果报善因缘……”
不知是哪里,有道士在设坛作法,若隐若现的吟唱声,伴着风而来,湮沉沉听着,心中觉得从未有过的肃穆。
渐入深夜,街上的人彻底散了,只剩下她一个人伫立在街口。
她深深的体会到了深夜的可怕,
一片黑暗。
连灯光都没有。
湮沉沉置身其中,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
远处好像有什麽东西在召唤着她,她犹豫片刻,慢慢朝前方走了过去。
一步一步,脚下的路,幽深而漫长,直到尽头出现一抹光,她眼前一刺,然後瞬间就没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耳旁传来什麽细微的声音,她吃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床上。
“你醒了。”
有熟悉的声音,自一旁而来,平静温雅宛如三月暖风。
但他越是温和,湮沉沉便越觉得仿徨,她鼓起勇气转过身,让视线露在了一旁人的身上。
孟懿卿依窗而坐,就着书案上微弱的烛火,正独自饮茶。
他本身长得好,清隽的面容自有一股书香之气,更何况现在他穿着一身复古的月白中衣,低头敛眉的时候,指间伴着氤氲升起的茶烟,竟有了一种超越时空的不真实感。
湮沉沉不知道此刻的他是不是真实的,还是他又一次编造的幻觉,於是不敢乱动。
孟懿卿也不急,他兀自饮完杯中茶,才施施然起身。
纤长的身形,立於室内,案上的烛光将他的影子倒映在了墙上。
湮沉沉盯着那影子,眼睛一眨都不眨。
“我在想,你现在一定很想知道我究竟是人还是鬼……”他轻笑开口了,熟悉的灰褐色眼瞳,有流光溢彩,煞是好看,“怕不怕我?”
湮沉沉不禁失笑,怕又如何,都到这地步了。
“你不是孟懿卿!是那个刘家的长子?!你占了别人的身子!”
见她反应,孟懿卿唇边勾起一抹讥笑,“你倒是比我想像中的要冷静许多。”
他步至沉沉跟前,用两根手指扭住湮沉沉的下巴,那冰凉不似常人的温度,让沉沉瑟缩了下。
“早知如此,乖乖顺从我多好,这样你也少吃点苦。”
湮沉沉面色难看,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愠色,她偏头,“你究竟想怎样?!”
孟懿卿没有接她的话,一双温和的眼睛就这麽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目光如芒,看得湮沉沉後背渐渐发凉,心中有极难忍的不适而生。
“湮家人背信弃义,不择手段,今天终於是你们血尝的日子!”
“不对!”湮沉沉反驳,“湮家已经不欠你了,害你母亲和妹妹的人都已经死了,还陪上後辈那麽多人的命,难道还不够?”
“够?”孟懿卿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