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如棋，步步皆是指尖博弈。
当他入了景仁宫，渐渐得到王氏的信任后，他开始了自己的布局。
王氏面上清高，私下却耐不住寂寞。
她曾与外男私通，但迫于万贵妃的眼线和压力，只能偶尔为之。
于是，他解意地安排了男人以内侍的身份进宫，服侍王氏。
服侍过后，自然也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半点痕迹。
王氏对此欣然接受，甚至意犹未尽。
很快，他在景仁宫站稳了脚，得到了皇后的宠幸，成为管事之一。
只是王氏看似宠幸他，仰仗他，却也鄙薄他，防备他。
而他又何尝不是？
他甚至觉得自己从前高看了王氏，有庞大的王家为后盾，每个月还有名正言顺与帝同宿的先机，在后宫竟被万贵妃打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只能靠吃斋念佛来假做淡薄。
真是无能。
他为王氏准备男人，同时也调制大量香剂为她助兴。
这个尝过男人极致滋味的女人便从此离不开，难耐之时，还会试图在他身上寻求慰藉。
他会像伺候主子一样，与她婉转调情，却不揭破那一层男女之间的薄纱。
而王氏再是心痒难耐，也拉不下一国之后的颜面，向一个阉人求欢。
然而就在他的每一步筹谋都慢慢实现时，他却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原来皇后早与荣妃暗中联手，一直在运送进宫的金甲子料上动手脚。
这件事办得十分隐秘，王氏也从未曾与他交底，整件事都是由景仁宫的大总管胡海亲自去办。
所以，一个艰难的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可以装聋作哑不知这件针对万贵妃的阴谋，但若有一日东窗事发，便是他与朱璃芷的决绝。
他既不能卷入这场阴谋，却也要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所以最后，他选择了皇帝。
借由这个意外的契机，他从一个服侍后妃的内侍，变成了效忠于帝王的宦臣。
外人以为他是得皇后青眼，才如此容易进了东厂。
又因皇后和锦衣卫指挥使古来顺的保举，才又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西厂提督之位。
可笑他人不知，帝王多疑，新立西厂这等心腹要职怎可能听信他人举荐？
他成了德帝安插在后宫的眼线。
王家也好，唐家也罢，前朝后宫，任何风吹草动，都由他亲自上报。
所以，当他拿到朱猷麟交出的解药时。
不论他多想立刻让朱璃芷服下，都须先过皇帝这一关。
可德帝虽然震怒于唐家和王家的胆大包天，却没有就此事大做文章。
万妃中毒已深，时不久已，就算查办此事，也动不了两族根基。
所以，那颗解药最终被扣在了德帝手里。
彼时他心中一片瓦凉，却别无他法。
只能不断加快速度，促成全局。
甚至，他避开了皇帝的耳目，暗中约见朱猷麟，假意投诚，却是在等待一个诱他造反的时机。
然而一切还是发生的太快。
万贵妃病逝于瑶山行宫，北疆忽起战乱。
时局剧变下，他一直小心呵护着的公主，开始发现许多蛛丝马迹。
他的芷儿啊。
曾给了他所有的信任。
可她并不愚笨，甚至是聪慧的。
她懂得隐忍，懂得思索，懂得寻着那来不及掩饰的细枝末节，去寻找真相。
所以他，终是在最不堪的情况下，被她撞破。
那些隐于幽暗中的调情、媚上，是他曲意迎奉、虚与委蛇的一面。
也是最不堪的一面。
其实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奴婢服侍主子，不管是什么样的服侍，都没有选择的权力。
想要得主子青眼，势必就要付出一些常人所没有的东西。
可这些，却是一个公主绝对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他清楚地知道她全心全意的底线在哪里。
所以在那一刻，他看着她空茫的眼。
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和安门前，她与他割袍断义。
那般决绝的舍弃，从此与他成为陌路人。
不论他如何央求如何解释。
都是虚伪的狡辩。
是的，他可以说杀了祥珠，是怕流言蜚语传进她的耳朵里。
可他无法解释为何杀掉胡海，因为他一直在对她隐瞒万贵妃死亡的真相。
在他的棋局里，皇后还不能倒。
他还需保住这颗重要的棋子，将德帝的第三子名正言顺带入后宫。
他全盘筹谋已久，各子皆在局中，唯独她，唯独她……
可那时的他只认为是自己的疏漏所致，才造成了他与她无法修复的裂痕。
却不知世事如棋，谁人能够独掌全局？
不过是天理迢迢，因果有报。
他一直看着别人的报应，却不知有一天，报应也将悄悄降临在自己身上。
他再也无法挽回她。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离开他。
她走得决绝，富贵荣华通不要。
哪怕是去一个未知的苦寒之地，嫁给一个素未蒙面的男人，她亦愿意。
就这般丝毫没有留恋，分毫不再顾念。
往昔里对他的海誓山盟，一世许诺，那些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话语。
通通都变成了她眼中的讥笑和口中的恨。
像尖刀一样不断刺向他，在他心脏最脆弱的地方，锥出难以愈合的伤。
他不怕痛，不论她如何伤他。
可他不能接受在他用尽力气，站上能与她看齐的台阶时，她却挥挥衣袖，说她什么都不要了。
权势给他，富贵由他，只求他，放过她。
可他如何能放过她？
她早已是他胸中骨，骨中血，与他融为一体。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是一个人，一个男人。
她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渴盼，是他唯一拥有的温暖。
所以当她要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时，他只能选择不计一切代价留下她。
是的，一切代价，包括战争。
无数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他都可以付之一笑，全然不顾。
他再一次谋划全局，包括亲赴北疆，与瓦剌首领和乌戈王的侧妃克哲氏暗中会面。
当有了一致利益时，敌人也会变成盟友。
对他而言，算计人心就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他没有忠诚，没有信义，只有与虎谋皮的精明，和事后过河拆桥的狠厉。
克哲氏的阴谋爆出后，乌戈陷入内乱，短时间内难以平息。
而他终于可以拢回自己巢中的鸟儿，不再分离。
谁也不能将她从他身边带走，包括她自己。
他们只会有长长久久的以后。
长久喜乐，长久安康。
长久相思诉不尽，朝朝暮暮伴相依。
【番外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