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饮红影--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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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洒野的三月。它明媚如阳。

我的轻轻啊,进了所吃人不吐骨头的监狱。

马春艳变卖了春望镇宋根家所有家具电器、房子和田地,收了钱哄骗宋轻轻坐着火车回了她家。

宋轻轻想宋根,可是又舍不得马红英,进站了就大哭大闹着不上车。马春艳扯她衣袖呵斥她走,宋轻轻不愿地坐在地上大声哭嚎。

马春艳见周围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又羞又恼的用力扭扯她的耳朵,厉声呵斥她上车。宋轻轻疼得更哭得厉害。马春艳真想就把她扔在这,走出半步又想起宋根朋友的警告,只好买点糖哄她。

糖果是孩子最好的药剂。宋轻轻一下笑开了,便含着糖心甘情愿地跟马春艳走了。

开始宋轻轻还对这儿感到新奇,呆呆的任马春艳收拾了一个杂物间给她住。隔了两三天,她没见到宋根,又哭闹着要回家。

马春艳本对这傻子不满,又被她嚷哭得烦躁,冲冲拿起衣架就捏扯她瘦小的手臂,用力地扇在她背上,一面大声吼她。

“你爸妈都死了,你回哪去?!要不是那龟孙威胁我,我早把你给卖了,老子还得管你吃喝拉撒的,我真是作孽了碰上你这个讨命鬼…”

“回家?!老子问你还回去不?”马春艳又扯着她的耳朵叱问。

耳朵充血到鲜红。

抽打的第一下,一条红印印上。宋轻轻凄烈地大叫一声,哭得更大声了。于是马春艳下手更狠,一下比一下的用力抽打,掺杂着谩骂。

她被打得背部弓着,双腿抖栗地倒在地上,害怕地哭着想跑,却被马春艳紧紧捏住手臂,她如何也挣躲不开。马春艳斥骂她不准哭,再哭打死。于是宋轻轻不再大声哭泣,只抽噎着,用小手胡乱地擦着眼泪留着鼻涕求她,“婶婶别打了,别打了,我不回家了,我不回了…”

这是宋轻轻第一次被打。次数多了,她也就学会了这个道理。

被打的时候不能哭。

有时晚上她老梦见她跟宋根打电话,每一次她都哭着求他说,“爸爸,你快接我回家好不好。”

梦里的宋根不说话,只是一次次挂断她的电话。像是对他生前宋轻轻不接他电话的惩罚。

她在一片黑色里蹲在地上,头埋在腿间使劲的哭。

她曾想偷跑回家。

她出了家门,出了单元门,看着那条一望不知通向何处的水泥路,脚步停顿了。她茫然而陌生的仰头,看着一层一层的楼层,还有天空。

南风说:城市没有星光。它只有一层一层一层一层的雾霾。

六岁的宋轻轻眼睛有些酸涩的眨了眨。她还是握紧拳头,下定决心,迈出步伐。

回家。

她要回家。

回她家里的小院子,回她院子里有狗尾巴草的小屋,回她摆放在小屋里一张折叠木床,回她折叠木床上暖暖的被窝里,被窝里有妈妈香香暖暖的味道。

七岁的宋文安突然出现,扯住了她的衣领,并向马春艳告状。

后来宋轻轻被关在那件杂物乱堆的房间一周。她握着铁窗栏,手臂上布满了青紫的掐痕,月牙般的疼痛印在身上,她的双手紧紧地握住窗栏,小小脑袋塞在两根棍子中间。她呆呆地望着那条伸展向远方的水泥路。

她想:妈妈还在等她回家。她一定把饭做好了坐在院子里等她,她要跟妈妈说,爸爸不在这里,婶婶骗了她。

哦。

她突然想起来。

妈妈已经死了。

只是后来不想逃跑回家。

因为被打得太疼了。

逃走了回到春望镇,难道就是幸福吗?

还好。她永远明白不了。

她没有了家。

她穿着宋文安淘汰下来的黑色衣服和破旧满灰的鞋子,安静如空气般洗衣服,洗白菜,听话地扫地拖地。在痛的教训中学会自己扎头发、自己穿衣服、自己自觉地在他们开心看着电视欢声笑语时,去洗碗刷锅。

她学会生活自理了。

对一个傻子来说。

可真幸运呢。

十岁前的宋轻轻还是会带小孩脾性的小哭小闹,有自我意识,也会对不平不满委屈难受。

十岁那年。

小区里有个杂货铺,有个老头看管。老头一个人住这儿,闲着无聊便卖零食打发时间。

宋文安时常指使她去买吃的,带她熟悉路之后,经常躺家里等宋轻轻买吃的回来。

老头姓李,六十岁。生来一副猥琐像,满脸褶子如沟壑纵布,脸上长满鼓脓的红痘,皮肤溃烂。他仗着宋轻轻脑子不好,又长得水灵,便生了歹心。他骗她进屋说免费吃糖,用枯糙的双手脱掉她的裤子,在她下面乱摸。

宋轻轻被宋根教过这样不对,便跑着哭着回家,她告诉马春艳李老头脱她裤子。马春艳忙着手头活完全不理她,还嫌她碍眼让她走开。

她又告诉宋文安。宋文安只担心零食有没有买回来,见她空手而归,只是骂了她一顿。

后来她又被宋文安指使去买东西,她害怕地低头说能不能不去。宋文安挥了挥拳头,宋轻轻只好眼睛酸涩的走出门,捏着钱,颤抖地去了李老头家。

没有人在乎她。没有人相信她。

她挣扎地扯着裤子,哭着嚷着跑出去。被李老头污蔑成偷东西的坏孩子,跟马春艳说这孩子被他发现偷东西吃,被他说了一顿才哭着跑回家。于是她被马春艳臭骂一顿,被扯着脖子肉按着她的脑袋向李老头乖乖的弯腰道歉。

宋轻轻说是因为他想扯她裤子。

马春艳说她小小年纪就撒谎,又打了她。

她说的都是真的啊。

她不懂为什么最亲的人都不信她。

还是是她做错了?

后来她被李老头猥亵了将近一年。只要她一来被他扯进小黑屋里摸遍上下。她见过他的丑玩意儿,任他放在小床上光着身子摩擦。满是黑斑、杂毛的肥胖老皱身躯,压在她小小瘦瘦的白嫩身子上。一日又一日。

一直到李老头搬走。

李老头走的那天她只是正常地吃了一碗饭。

她又学会了一个道理。

就是被人摸的时候不能反抗。

她知道了。因为推开他是错误的事。

我的轻轻啊,怎么能活成这样。

如名字般轻如薄羽任人宰割、任人欺负!一天接一天地麻木地躺在砧板上,渐渐失去自我。

她有多美好。命运却有多龌龊。

宋轻轻。

她没有想过未来,更不知道什么叫拯救。她能做的。

是一天又一天,等太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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