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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第二天各大媒体的推送上就出现这件事的报道——
【路见不平 少女挥出胜利铁拳】
【车厢惊魂 新生代力战河内重胜】
【未来之星 “小欧尔麦特”横空出世】
【杀人狂魔历时两月终落网 国民少女英雄六月新出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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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如此类加大加粗,夸张又羞耻的标题配着各种角度的照片在电视频道、手机主页、和街头滚动广告牌上疯狂轰炸。
我只能说妈妈实在太会说话,她完全把自己对欧尔麦特的狂热、对正义的追求套在了我身上,把最近找不到欧尔麦特的媒体哄的心花怒放。
新闻里出现最多的词就是“和欧尔麦特一样”:发型一样,眼睛头发颜色一样,个性一样,理想一样,这些也就罢了——
还有眼瞎的写什么“她的脸上挂着和欧尔麦特一样璀璨的笑容”、“她目光坚毅,蔚蓝的眸子里和欧尔麦特一样充满了对正义的向往”。
都瞎了。
报道写的很美好,但处境并不甜。
到站后,记者和警察闻讯而来。警察忙着收拾河内重胜,我则是站在一边安静地听妈妈编造她臆想中我的“爱与正义的童年”,还得时不时地点个头表示她说的对。
采访结束,我和妈妈被相关部门领走,一起接受了一场长达四个小时的思想教育,中间也不能睡觉,回去前还排了两个小时队,就为缴纳因为这件事产生各种罚款。
心操人使在这件事中完全隐形了。我有点羡慕,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自己的脸被投到高清大屏幕上来回滚动,反正我不喜欢。
不幸中的万幸,那天是周五,第二天是周六,我在家呆了一整天。周末出门时带了顶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盖住脸,我还特意换了身黑色的宽松的运动套装,踩着滑板假装自己是街头少年。
这身打扮很具欺骗性,除了有些女孩子回头看我,没人察觉我就是昨天的新闻主角,于是我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了市立综合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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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场合不能使用个性】的规定好烦人,我喜欢飞它却只同意我走,这和命令鸟类只能蹦行有区别?”
我握着姐姐焦黄的手腕,她身上插着五颜六色的管子,不声不响地躺在病床上。
最初那几年,躺在床上的姐姐就像童话里睡着的公主。可是现在,她器官衰竭肌肉萎缩,脸上身上哪都没有一点肉,只有一动不动的眼球还鼓鼓的。
但我就不想让她死,没有脑电波又如何,只要心脏还在跳,我就想让它一直跳。以前生气姐姐交了男朋友,她光和男朋友聊天,我怕她结婚有小孩后不要我,整天不学无术打架斗殴,特意让自己看起来凄惨一点,就为回家后让她抱着我哭。
现在回头看,真是幼稚透了。
“以前你总说我考不上大学,可我现在要去考最好的高中,雄英的题目又难又变态,百也不给我抄作业,临近考试作业好多,试卷多的像山,数学一个题能做半小时,感觉脑袋都要炸了。”
“不想学习想玩。”
“我会成为NO.1,我要开自己的英雄事务所。到时候你得像妈妈粉欧尔麦特一样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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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看完姐姐我都会特别伤感,但是一跑去看冰姨,心情就会biu~的变好,整个人像终于展开的花骨朵般快乐起来。
“咄咄咄。”
“请进。”
“冰姨我来看你啦!”
我推开门,冰姨正穿着小振袖和服坐在桌边泡茶,她冲我微微一笑,水蓝色的眼睛温柔的眯起,银亮的长发随着抬手的动作滑下肩膀。
“今天也很准时呢。”
“因为是来见你嘛,所以必须要准时才行。”
我记得最开始我刚认识冰姨那会,她是完全不修边幅的,别说什么化妆穿小阵袖,她都不洗脸不梳头,从早到晚穿病号服,除了吃饭上厕所,在窗前一坐一天。
我认识冰姨也算缘分。这家医院通常9点就关门。八年前的一个晚上,我避开监控偷着飞上来想去看看姐姐,但是业务不太熟练,记错路不小心进错了窗户,把还没睡觉的冰姨吓了一跳。冰姨要按报警铃,我眼疾手快把她按住了——虽然我年纪小,但是我力气大呀。总之,一顿鸡飞狗跳后我和冰姨就算认识了。
现如今,冰姨的病房已经不能算病房了,这病房比我的卧室布置的还好看,冰姨肯定和百一样超有钱,反正这几年我从没见过冰姨穿过同样的衣服。
“昨天的报道我有看哦,惜力很上相呢,每张照片都照的很帅气。”
“你不觉得他们写的东西很肉麻吗?”
“的确呢,单看描述完全想不到主角和你是同一个人——所以,你看这是我自己写的。”
“等等,为什么会有剪贴本啊!”
“这不叫剪贴本,是手帐,打发时间的小玩意。你看这一箱是我买的胶带,快看看有你喜欢的吗,这种超细款用来做笔记很方便。
说起来,惜力要去考雄英了吧,听说雄英活动很多呢,尤其是一年一度的运动会,那可是会全球转播的哦,到时候我要把惜力的英姿从视频上截图,全部做成手帐保存起来~”
“……………”
“咦,居然脸红了。”
好吧,我承认我很开心。
一开心话闸子就收不住,我像放了闸的洪水一样把这几天的事通通倒给了冰姨,并且在不知不觉间多了几份炫耀。
“……河内太弱,我都没用上几分实力就结束了,就算三分力道我也是很小心的,万一把车打断了该怎么办。”
“……我遇见了我小学同学,他居然说一直以为我是男孩,虽然我小时的确不爱穿裙子,可我一直长得很可爱呀?”
“他还说我瘦弱,当时我没生气。可后来那个杀人犯河内居然不搭理我。我站到他面前,他却像没看见我一样只看心操,欺负我个子矮肌肉隐形。生气!”
“心操?他是我刚认识的一个男生,个性很强,能把人像傀儡一样控制……长得帅不帅?这个,应该还蛮好看的?没我好看——嗯嗯嗯,也没你好看,冰姨最好看啦!”
接下来,话题变成了『谁更好看』,我和冰姨开始论证对方有多美,饱读诗书的冰姨五分钟后完胜——书到用时方恨少,我只能勉强说两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逗冰姨开心,完全比不过冰姨张口就来的一连串俳句。
——感谢百,要不是她我连这两句都说不出来,总不能对冰姨说:“你的眼睛像大海一样,美丽极了”吧。
“我有个儿子,轰焦冻。”
冰姨突然说,我顿时不说话了,这不是她第一次对我提起她的儿子,这几个月,每次见面她都要提她的儿子,每次提都犯病,“他和你差不多大……今年也会去雄英。”
我从瓶子里倒出药,“别说了,你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
冰姨哑然,她沉默了一会,接过药捏在手里,煮开的热水冒着泡,在茶壶里咕噜作响。她看了一眼那茶壶,缩在袖子里的手抖了一下。
我安静地盯着冰姨,她仿佛受到了鼓舞,她也盯着我看,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微不可闻,“……别去雄英……”
“太丑了,真的太丑了。”冰姨着魔般地重复着,边说指甲边狠狠地戳进掌心,我不得不一根根帮她掰开,“他是最强的,最强的,他是最强的……不……惜力,惜力不要去雄英……”
“丑就不要想,”果然,冰姨又失败了,我熟练地安抚着她,起身走过去摸着她的头发把她抱进怀里,捋着她的背,冰姨浑身颤抖,战栗到根本停不下来。
“吃药。”我强行给她把药灌下去,过了一会,她表情平静下来了。
“睡吧,我走了。”
她没法告诉我她经历过什么。
我也没法在全日本大海捞针找到轰焦冻。
我只知道她受到难以估计的伤害。
而我,要查明真相,给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