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嵬递给她一只红色软管:“消炎的,一天两次记得涂。”
祝颂脸一阵白一阵红地瞪着她,任他的手悬在空中也没有去接。
崔嵬看她一眼,笑得不怀好意:“我也可以提供上门服务……”
一招制敌。祝颂劈手夺下他手里的东西,看也没看直接塞到牛仔裤的口袋里。
出门前她借女佣的粉底和遮瑕涂了涂脖子,那些赤色的指印和吻痕被盖得七七八八,但经不住细看。她又把长发散开拨到前面来挡着才稍稍安心。
她的短裤遮不住大腿内侧的痕迹,她恼怒地看着那个深红色的牙印,一边在心里骂崔嵬是狗逼,一边盖上厚厚的遮瑕。
“真的不要我送你回家吗?”崔嵬把她送到门口,绅士地替她拉开红木的大门,故意似的又问了一遍。
祝颂白了他一眼没说话。她眼波流转,娇俏得很,看得他心里痒痒的。
祝颂走出屋外,又被身后的人叫住。
崔嵬站在屋内的阴影里,双手抱臂斜倚在门板上,歪着头冲她笑:“不再看看这个地方吗?”
她困惑地皱眉,门边的少年人笑意更浓:“是你破处的地方啊。”
二楼窗玻璃反射的阳光恰巧刺入她眼中,她偏了偏头,看向崔嵬的视线一瞬间发白,但也不妨碍对他比出中指。
祝颂转身欲走,脚下却突然一顿。一个被忽略的细节撞入她的脑海,她回首仔细观察这栋别墅的外观,瞬时瞪大了眼睛。
“这些窗户……”她失神地喃喃自语。
一楼到三楼的窗户,全都安装着一种特殊的灰色玻璃,像镜子一样清晰地映照着外面的景象。
“单向玻璃。”崔嵬主动回答,他朝她走来,“只能从屋内看向屋外。”
祝颂愣在原地,昨晚的记忆闪回,声音微微发颤:“那,昨晚的无人机……”
“没有拍到你,”他笑了,“陆放什么都不知道。”
普通的单向玻璃,只有在白天是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情况的,而这种经过特殊雾化后的单向玻璃,能在夜晚同样使外人看不到屋内。
那一刻,祝颂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她庆幸又后怕,像即将溺亡的人被拖出水面,她在水面大口喘息,抱着崔嵬扔给她的浮木。
崔嵬低头细看她的脸,清冽的少年音愉悦动听:“我告诉陆放,昨晚你喝醉了又迷路,我只是带你回来过了一夜,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怔怔地看他,眼睛里写满不相信。
崔嵬无所谓地耸肩:“你可以去问他。”
祝颂搞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但不得不说,她此刻感激崔嵬没有把实情告诉陆放。之前准备好的说辞全部作废,她现在要立刻编出一个符合崔嵬谎言的新说辞来骗过他。这个念头又着实让她心惊,她竟然要和崔嵬一起去骗陆放……
那一瞬间,祝颂感觉他们之间默默地达成了一种隐晦的、她不愿去细想的默契。
她回过神来,偏头看他:“如果我没有发现窗户的问题,你还会告诉我实情吗?”
崔嵬挑了挑眉,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不会。”
他等她自投罗网。
意料之中的答案。祝颂漂亮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她压着火一个字一个字地骂:“老 阴 逼。”
崔嵬忍俊不禁,他笑得光灿夺目,又伸手捏捏她的脸,低声应下:“知道了。”
崔嵬没有再跟她出来,她一人穿过曲折幽闭的庭院,终于走出了这栋别墅。
大门自动在她面前打开,门外停着那辆熟悉的银灰色雷克萨斯,陆放就靠在车身上,直直地看向她。他白T黑裤,还是昨晚那一身打扮,她又想起崔嵬的话,恐怕这一晚,他根本没睡。
高大的男生快步向她走来,那一刻她突然想哭,但她忍住了。
“陆放,你不知道昨晚我有多丢人,”她对他笑,撒着泼地捶了他一记,“竟然喝断片了,差点没被人给卖咯。”
陆放的脸色本来不太好,但看到她如常般的笑脸,眉宇间的郁色稍淡,他拍拍她的头顶:“先上车。”
祝颂跟他坐进后排,一上车就看到了座位上的包,她惊喜道:“行啊哥,还记得给我拿包。”
陆放淡淡地嗯了一声,前排司机问:“二少,接下来去哪?”
他转头看她:“先送你回家?”
祝颂检查了一下包里的东西都在,她点点头:“行。”
这个司机一直跟着陆放,之前也接送过祝颂几次,自然知道她家在哪。这下不再多言,直接点火启动。
她看到手机上有几通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不好意思地对他说:“让你们担心了啊,真是对不起。”
陆放一直在看她,眼神深沉晦暗,祝颂蓦然撞上,激得她后背一紧。
她冲他装傻:“干嘛这样看着我?”
她的眼睛懵懂清澈,娇俏秀丽的小脸映在他漆黑的瞳仁上。他摇摇头撇开了视线,靠在椅枕上合起眼,英俊的脸上浮现一种情绪松懈后的疲惫。
一时间车内寂静无声,她的手指一下下地绕着背包的肩带,心就像被放在火上炙烤,她心里乱得很,不知道陆放有没有相信她刚才的谎话,还是说崔嵬骗她,他其实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仔细打量陆放的神情,小声试探:“你在生气吗?”
他睁开眼看她,似笑非笑地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祝颂从前最怕他这幅要笑不笑的模样,任她有再大的狗胆也能被吓破。她小心地陪着笑:“可你现在就是生气的样子啊。”
看着眼前小心翼翼的人,陆放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一晚上都没睡,现在头疼得厉害,连带着语气都凶狠了点。
“我没生气。”他顿了一下,有点不自然地说出后半句,“我只是担心你。”
司机开车的手微微一抖,这石破天惊的后半句话,能从冷硬别扭的陆二少口中说出来,实属不易。
祝颂也被惊到了,小声地“哦”了一声,心里又酸又感动地软成一片,她再次道歉:“真对不起啊。”
真对不起啊,害得你为我担心,可我却还在骗你。
陆放看不得她那委委屈屈的样子,他眉毛一皱,轻轻推了一把她的脑袋,找回平日的语气:“怎么娘们儿唧唧的?”
“靠!”祝颂抱着头抗议,“老子本来就是女的!”
车内的氛围终于轻松了点,陆放松了松僵硬的脖颈,黑眸淡淡地扫过她,状似无意地开口:“崔嵬有没有为难你?”
她微微摇头,又装出懵懂的样子:“他为什么要为难我?”
陆放一时不知该怎么向她解释,眼前的人显然不知道自己是被崔嵬设局带走的,更不知道他和崔嵬的那些陈年旧怨。陆放暗暗松了口气,庆幸崔嵬没有把一切告知于她。
他只是警告她:“崔嵬不是好人,下次见了要躲着走。”
祝颂点点头。她当然知道崔嵬不是好人,牛仔裤兜里的药膏还在硌着她,她一身的痕迹还有肩膀的伤都是拜他所赐。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结束了谈话,冰冷安静的车外只有沿途的风景在飞快倒退。
车开了很久才到她家小区,外面日头正盛,她向陆放道了谢,躲在树荫下往家走。
陆放看着她的背影走远直至消失,才让司机开车离开。
周末她爸妈都不在家,家里没人,她不着急回去,也不担心被发现昨晚她的夜不归宿。
祝颂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地泡了个澡,她把自己浸在热得有些发烫的水中,感受皮肤上微刺的痛感,整个人才仿佛重新活过来一样。
她在浴缸里坐到水温转凉,整个人“哗啦”一声滑入水中,一个个的气泡从鼻孔喷出又升至水面破开,她憋到气闷又探出头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脸上湿漉漉的水混着泪。
放在旁边小桌上的手机叮咚一响,祝颂湿着手去拿,看见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别忘记涂药。”
她冷笑一声,把短信随手删掉,又后悔删得过快没来得及把号码加入黑名单。
她从水中站起,披上浴巾,就像女战士披上了自己的铠甲。
明天就是周一,和那个该死的人不会再见面了。祝颂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期待开学。她信心满满,踌躇满志,相信一切痛苦都已经过去,她还是那个日天日地的女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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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了几日抱歉!咕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