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熙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无论莫曦出于何因没再过问过她的身世,他总会有再问的一日。只是她顾着与他斗气、忙着病,倒忘了最重要的事,逃!在他发现前逃离他!但是不是来不及了?
她提心吊胆地盯着脚下云头锦履,咬紧下唇,不敢看他。
莫曦睨着齐熙骤地警戒的模样,轻哼一声,语带玩味:「你们相貌有七、八分相似──」
「我不是鎏丰公主!」齐熙骤地抬眸,矢口否认。「这件事便对曦王禀明过!她金枝玉叶,我怎能与之相提并论?」
莫曦眯起眼,打断她的话:「我也没说你是。只是读她楚辞注解,此人行文天真烂漫,想必日夜在公主府邸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齐熙愣了愣,脸热微恼,但看莫曦探究的眸子,硬生生地忍下一口气,不答不应,装做不知。打算待莫曦继续说下去,再作应对为宜。
「楚辞中她认真做批注的就只有云中君和河伯两回,然,字句无不与风花雪月相关──河伯也能让她歪曲成与心悦之人乘船出游──哈哈──简直是名思春公主!真可惜孤住着她的宅邸,却无法亲会其人──」莫曦笑得更有深意,凝睇着齐熙的表情,一瞬不眨。「──不然,我真想亲口问她一句,她的心上人是谁?」
齐熙听他说那句思春公主,心中狂怒,腹中猛骂莫曦拿着她的书乱画也就罢了,还要讪笑少女心事,根本不是正人君子!
本公主就站在你跟前,喜欢谁干卿底事!若有千军万马,必要将你这混账东西刨心断骨!要你跪在我面前求饶!
但听到他接下来说的话,让她冷汗直流,脑袋中已有万千思绪流荡纠缠。
「怎了?又杀气腾腾了,我又不是说你,生气什么?只是──你穿着皇族肚兜,对这宅邸各院座落、书阁在哪都熟门熟路,让人不怀疑你是她也难──」
齐熙望着他越发冷寂的寒眸,脑袋几近一片空白。他说的对!她太过大意,竟未曾想过眼前这男人若能被大靖皇帝委以重任,那么绝非等闲之辈。
恐怕莫曦在她钻入杏花林高台秋千时就对她心生怀疑。若是初来乍到的她应该会问书阁位于何处,且不会如此快速就回到他身边!他翻看她的书籍,轻声哼笑,她无法视而不见,反遭他瞧出异常之处,真是愚昧至极!
若她不提起十二万分注意力与他应对,身分立即会让他识破!她知道莫曦纵容她,甚至作一手破诗表露心机,但如果他知道她的真实身分,还会对她如昔吗?届时他会如何处置她?
战争一向是成王败寇,如今元齐大败覆亡,她甚至不知皇兄弟是否安好,元齐臣工又是否会继续效忠元齐,抑或变节了?她举目无亲、无可依靠信赖的臣工,陷于曦王府内,怎能松懈至此?
她内心万分懊悔,从前父王常称赞她机敏,为何到了莫曦面前她却总破绽百出?
况且为了逃出宫,太多人为她牺牲,她必须活下去,找到冯侍郎与其他皇族,与他们并肩作战,复兴元齐!绝对不能死在这儿!
齐熙蓦地清醒,神思已转动飞快,甚至已想好说词。
但却没料到莫曦倏地抬手,将她扯入怀内。一手按在她的手腕上,一手环在她腰上,在她耳边低笑。
她杀意四溢,心跳、脉搏都如此快速,到底是心虚,抑或是愤怒?
「谁紧张来着!」
齐熙断然否认,压抑着怒意,装作平静地说:「鎏丰公主开始读楚辞时不过舞勺之年,少女怀春何错之有?我听众人盛誉曦王谦谦君子,明达事理,曦王在公主私有书上洋洋洒洒,字字珠玑,果然见地不凡,和那些高学才子相当本事,竟能在碑上评论前人之作,真才实学,昔依真是佩服至极,不免露出惊讶之色。」
她话说的看似圆融,溜须拍马,但却是夹棍带磅,字字贬损他。
莫曦没想过他的行为极为无礼,闻言当下脸热,辩驳不成,尴尬说道:「这倒是孤的疏忽──」
但瞧齐熙见他出糗似有得色闪过机巧的眼眸,莫曦忽而单眉斜挑,似笑非笑地问:「倒是你,和鎏丰公主什么关系,让你不惜冒着忤逆我的危险,为她说这一番──明褒暗讽的话来?」
齐熙已顾不得挣脱莫曦的牵制,打定主意就要瞒天过海,于是故作义正严词之态,说:「因为公主和我打小莫逆之交!我怎能忍受你这样取笑她?她是我见过最为善良机敏的公主!」
她说这话脸不红气不喘。要欺人,便要说的天花乱坠!顺道夸自己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