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在谱架前坐下,眉头紧皱翻动起谱页。
这不对,不对,这不是她刚刚拉的谱子,甚至不是大提琴声部的谱子。江野一想就明了,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些闲得打屁的小丫头片子,半小时不到就想给她穿小鞋,真要让她给乐团拖后腿,好让她也被梁牧丁驱逐去坐小板凳。
江野冷笑一声,腾地站起身,正在不远处小声叽叽喳喳的几个女人警惕地望了她两眼。厅内还有几个人,观望神情瞧事态发展。
“动手脚的人最好赶紧把我的东西还回来。”江野一手搭在冰凉的谱架子沿,指尖敲着金属,一下一下,笃笃笃,“乐团里小偷小摸,你配得上学习音乐艺术吗。”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啊。”方才抱团的某个女人忍不住回嘴,声音尖锐任凭同伴拉劝,恶狠狠道。这儿的成员是千挑万选的,都是各大音乐学院的佼佼者,年龄从18到30不等,自然容不得一个来路不明的江野指手画脚。
“真本事没有,就靠和梁指关系好走后门,我们乐团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坐这儿!”这女人确实长得漂亮,也带点富家女的矜贵,怪不得能做这帮乌合之众的小头领。江野抱臂听她继续讲,却忍不住用小指掏掏耳朵以示轻蔑。
“你坐首席大提琴旁边,不就是想离梁指近一点儿,好取代黎哥的位置吗!”就是脑子不太好使。江野又默默在心里补充。
她咧齿露出个假笑——展渡白曾经为她这样的笑容感到毛骨悚然,说每次看见姐这样笑都很怕坏事发生——她想到展渡白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个小丫头看起来和他一般大——总之,这样的表情也许是这个年龄段的小孩们都害怕的神态,刚刚还咄咄逼人的富家小姐明显有些畏缩。
训练厅里静得可怕,江野敲着谱架的食指蓦地慢了下来,她慢条斯理地开口,字句清晰:“梁指可没说谁来做首席,我也没宣告我就是下一个。你死盯着这两个位置不放,到底是谁在为首席大提琴这个位置眼红?”她声线本就沉,无起伏时分外地冷,“又是谁最想爬上梁指的床?”
训练厅内一片哗然,富家女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连她的同伴都神色各异,默默远离她小半步。
江野反客为主,继而朗声:“你现在是想把谱子还给我这事儿就拉倒呢,还是想等着梁指来了把你收拾一顿?”
富家女气得哆嗦,精致脸孔扭曲,她生气是因为江野说得全对。黎源的水平有目共睹,但她也是仅次于黎源之后的大提琴,是离梁牧丁也很近的人物。可江野是个什么东西,和梁指同进同出就算了,还坐得离黎源那么近,十足的下一任首席的样子!
她越想越气,乐团周转里的资金也有她父亲出的一份儿,谁能给她委屈受!女孩猛地上前扬起胳膊,气急败坏得要给这不知好歹的东西一点颜色看看!
一只大掌猛地握住女孩细白的腕子,富家女狰狞地转脸要看看是哪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坏她好事,却在和黎源对视的一瞬错愕非常。
“把谱子还给她。”黎源很不悦,冷声命令。他确实对江野的出现有些不安,也很担忧首席大提琴的位置被取代,但人后闲话和使绊子,绝不是他欣赏的。
“黎哥,她凭什么...!”富家小姐气得快哭了,她没想到怎么黎源也向着这个江野,她只觉得一切都在同她作对!
“你是小孩子吗?”黎源面上的厌烦之色明显,看得江野挑眉有些惊奇,她干脆在圆凳上坐下,翘起腿来看戏。“不要无理取闹,不想待可以趁早退出。”他说话很重,跟有些阴柔的外表完全不符。
富家小姐还想说点什么,冷清声音却突然响起,打断了这出闹剧:“怎么还不就位,都在做什么。”
所有人齐刷刷地转过脑袋去,梁牧丁出现在门口,面色不悦。江野简直想大笑,那位无理取闹的某小姐此刻的表情精彩极了。
黎源是首席大提琴,明里暗里的,所有大提琴手都以他为小的行动头领,此刻他的分部闹了笑话,他脸上挂得可不好看,咬牙切齿地扭头低声对攥着腕子的那个姑娘道:“赶紧把东西还给她!”
不想这位大小姐猛地挣开了他松懈的拳掌,冲去梁牧丁跟前,大声质问:“梁指,您真的要让新来的作首席大提琴吗?”
霎时间屋内所有人神色各异,黎源瞪大了眼,连江野都被这声逾越的质问一惊握了握拳,为她感到十成的尴尬。
只有梁牧丁仍旧淡淡,脸上无甚表情,踏上半小时前他曾站过的指挥台,边翻谱夹边应话,像是谈论今日的天气如何:“是,下周开始她来做首席。”
语毕梁牧丁停住了翻动谱页的手,在第二乐章开头拾笔标记一个“Fantastico”:“还有,从今天下午的训练起你就不用来了。”
“以后都不用了。”梁牧丁补充道,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作者的话:本来说是放假了更有空日更,结果家里老人住院了,一直在忙,实在很抱歉。存稿噎没有了,只能补上这几天挤时间贴的两章。大家都要注意身体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