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抱着怀,看向林赛,他忽然笑了,“我对满脸淤青的女人可没兴趣,但是你的提议很有意思,我想知道他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对我又能有什么好处。”
他靠在窗边,双腿赤裸,身子的轮廓在白色衬衫中若隐若现,林赛盯着他,“难道富美尔家不觊觎哈萨罗的财富吗?”
“你可真有趣,林赛姐姐,富美尔家缺钱吗?”维克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富美尔掌握着整个艾利玛的经济命脉。”
“之前乌利亚纳暴动一事让富美尔家受损不少吧。”林赛却轻蔑的笑了,“我可以用外强中干这个词吗?”
维克饶有兴致的盯着林赛,“你年纪轻轻的,就想要当一个寡妇?”他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玩味的看着林赛,“不过你现在过得日子和个寡妇也差不多。”
林赛却一点都不恼,“你的决定呢?”
“不知道你能否代表朗尼卡。”维克轻轻挑起林赛的一缕头发,把玩在手指之间。
林赛伸手将自己的头发拉回,“我是朗尼卡的唯一继承人,你觉得呢?”
“成交。”维克却反而伸手握住林赛的脖子,猛地将她拉向自己。他的嘴唇覆上她的,而后轻易的便用舌头探入进林赛的。
她丝毫不介意那无理的举动似的,又仿佛完成任务一般只是等待着那个人的调情。
维克皱着眉头离开了林赛的唇畔,他看见那女人抬手狠狠的擦干自己唇边落下的液体,那举动无疑让维克有些挫败,可是他却不放弃,掐着林赛的下巴,“迟早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
林赛轻哼,“祝你如愿以偿。”
皇城北部的住宅区多是小贵族们的宅邸,入夜了之后便变得安静了起来。
平民们所攻击的多是教廷人员与大贵族们的住宅区,反而这里到成了平静的所在。
诺伯特并不引人注目,他来到一幢并不起眼的住宅前,敲了几下门,随后闪身进入。
迎接他的佣人毕恭毕敬,可是对方似乎并不知晓他的身份。诺伯特也不在意,只是问楼上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大人,她一直在房间里,我有按照您的吩咐按时送饭上去,她的状态还可以,就是依然不怎么说话。”
不说话……诺伯特心想,不说话那便是最好了。若是那个女人是个多话的女人,反而会让她身陷困境也说不一定。“很好。”他扬扬手,示意佣人退下,他打算见见这个女人,他想到教皇对他说的那些话,如果有必要的话……如果有必要的话……
曲拂儿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她以为又是佣人,却没想到是个年轻的教士。
她见过他的,曾经在她失去那个孩子的时候,他就站在他们中间冷漠的看着她。
“你是谁。”曲拂儿忽然有些冷,她警觉的看向诺伯特,他的出现难道代表了自己命不久矣?
诺伯特并未如此仔细的审视过曲拂儿,他从小便在神学院,而后又并未遵从本意而成为教皇的身边人,对于那些社会上的男女接触不多,却也保持着寡淡的心性。他见曲拂儿并未像想象中那样惊慌失措,一时间还有些讶异。
“你看起来并不害怕我的到来。”诺伯特往灯光下走了走,那张年轻而平凡的脸上并未有什么太多的表情。
“教皇想要我的命了?”曲拂儿并未想象中的那样慌张,她只是坐在窗边,安静的看向诺伯特。
那样的眼神让诺伯特多少有些站不住脚,她的眼神平静而漠然。这让诺伯特忽然有些慌张,那是让他感到陌生的一种体验。诺伯特吸吸鼻子,“到也不是。”他连忙否认着,似乎这样的话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曲拂儿扭过头,不再看他了,那种平淡的坚定微微刺痛着诺伯特的心,他感到脸上有些微热。诺伯特清清嗓子,随后说,“曲拂儿小姐,我来是替教皇转达他对您的谢意,以及希望您能考虑一下自己未来的事情。”
拂儿有些迷惑的转过头,看向诺伯特,仿佛他说了什么破天荒的话,“谢意?”拂儿摩挲平自己的裙摆,随后站起身来,“谢什么?我不明白。”她顿了顿,随后仿佛在谈家常一般问着诺伯特,“谢我终于没有成为切萨雷的阻碍吗?”
诺伯特沉默,他以为自己会遇见愤怒或者恐惧的女人,然而却从未想到过自己遇见的却是如此平静的曲拂儿——至少她看起来如此。
“至于未来……”曲拂儿轻笑一声,仿佛自嘲一般,“我有的选吗?”
“教皇的意思很明确。”诺伯特看向这个看起来单薄得很的女孩,“也许我可以帮您离开艾利玛。”
曲拂儿却笑了,她眼睛有些湿漉漉的,她仿佛已经预知了自己的下场似的绞着自己的手指头,然后呢?离开艾利玛了,便更有机会下手是吗?反正谁会在意荒郊野外的孤女呢?“他呢?还好吗?”
诺伯特再次讶异,这姑娘是傻了么,怎么到这种时候还在惦念着那一位。她难道不该恨那位吗?若不是他的关系,她又何至于此。
“殿下他这几天一直在女王身边。”诺伯特有些阴毒,他心中没来由的恨起这女人的痴愚。
“哦,女王陛下也快到产期了吧……”曲拂儿自言自语着说,“不知道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随后她又看向诺伯特,“您打算什么时候送走我呢?”
诺伯特告诉她尽快,于是曲拂儿便更加确认了教皇迫切的心情。
曲拂儿坚持要回自己的屋子一趟,当然,前提是在诺伯特以及相关人的监视之下。当她触及到房间里散落的那件给孩子做了一半的小袄时,心中忽然猛地被刺了一下。她弯腰,捡起那衣服,叠好了放在抽屉之中,而后转身对诺伯特说,“我想换件衣服,您不用担心我会趁机逃走。”
诺伯特笑说看您把我想成了什么样子。
可是曲拂儿却没有笑,她盯着诺伯特,直到他带着那些人离开自己的房间,她打开衣柜,将其中一套轻便的衣裤翻了出来,换好。
在衣柜的角落有一个被包好的布包,她很久没有打开它了,她想了想,将那布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把匕首——那是当年她离开山北郡时阿项送给她的,曲拂儿知道自己也许就会命丧陌生之地了,可是那匕首却给她一丝求生的念想。
她又想带走点儿属于切萨雷的东西,可是找了一周却发现不知道带什么好,好像什么物件都有着她和他的回忆似的,又好像什么都没了,最重要的联系,羁绊,都随着那一小团骨血流逝了。
她出了房间,对诺伯特说,我准备好了,可以上路了。
诺伯特点点头,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对曲拂儿说,“我还以为你怎么也会说想再见殿下一面。”
他却惊讶的发现那一直以来冷静得很的姑娘,第一次眼中氤氲了起来,他生怕自己耽误事儿,连忙示意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带走曲拂儿。
在踏出那个属于切萨雷与她的房子的刹那,曲拂儿只觉得自己眼中有些涩涩的,她哪里敢去见切萨雷呢?她连他们两个人的孩子都保不住;她哪里能去见切萨雷呢?若是让她撞见切萨雷和他身边站着的、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也许嫉妒和恨会占满她的心头的吧。
身边的侍卫将她按进一辆马车,马车奔驰着消失在夜色之中。
很快艾利玛的夜晚便再度恢复宁静,没过多久就开始飘起了雪,诺伯特却并未觉得轻松,一股没来由的烦躁席卷了他。
奈菲尔悄悄潜入进一座院子之中,紧接着他便看见了不远处角落里的黑影,那人似乎站了很久了,肩上已经有了一些积雪。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兜帽拉紧,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
而后他看见切萨雷的脸,那是一张让他大吃一惊的、焦虑而憔悴的脸。本就精瘦的脸看起来更加消瘦了,唇边还有着淤青的痕迹,好像刚和人发生过争斗似的,
奈菲尔叹了口气,小声对那个人说,“你这是几天没好好睡过了?”然而对方的眼睛却是格外的亮,仿佛北方山里的恶狼一般凶狠。
切萨雷没有回答奈菲尔的问题,他指了指那屋子,“看来我们得到的消息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兄弟两人达成一致,从诺伯特身上下手是最好的法子。奈菲尔从教廷带来的消息与切萨雷从贾鲁身上得到的消息相仿,于是那个被诺伯特藏匿的少年便成了突破口。
切萨雷眯起眼,那房子看起来与四周无异,灯没亮几盏,只在二层透了光亮。
他身为骑士曾经是不屑于偷袭这种事的,他又无法利用骑士团的人马来做这些事,便同奈菲尔一起来了。他推开后门,闪身进入,随后奈菲尔也进来了,后门连着是厨房,切萨雷环视一周发现这房子里应是没有多少人,厨房有常使用过的痕迹,水槽里放的餐具却只有两三只。
切萨雷做了个上楼的手势,随后他悄声迈上了楼梯。奈菲尔随着切萨雷一同上前,他却只是个教士,哪里有像切萨雷那样的身手,脚步放慢得很,不一会儿切萨雷的身影已经没了。
奈菲尔只觉得自己心里沉沉的,说不上为什么,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安,可是又不知道那种不安来自于何。
紧接着他听见来自上方的响动,刚刚有人叫了一声,便被人捂住了嘴。奈菲尔连忙跑上了楼,看见切萨雷凶神恶煞一般用手臂勒着一个青年的脖子——甚至那人连青年都算不上,眉眼来看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奈菲尔生怕切萨雷掐死那孩子,于是出声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只听见切萨雷轻笑一声,“别担心,我还没那么疯。”
那少年显然是吓坏了,双眼里充满恐惧,他想要回头,却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被身后那如同鬼魅一般的男人押得紧紧的,他的口被堵住了,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咽声。
“请不要害怕,我们来找你是为了问你一些事情。”奈菲尔心中白了切萨雷一眼,既然那人已经决定做恶人了,那自己只能来当那个安抚少年情绪的人了。
“你不要大声叫,我们不会伤害你。”奈菲尔看了切萨雷一眼,那个男人的脸在围巾后面只露出了双眼,奈菲尔摇摇头,“是贾鲁让我们来找你的,你认识诺伯特·费尔南吗?”
少年显然讶异他们说出这两个名字,他依然呜呜的看着奈菲尔,眼中的恐惧却慢慢的淡了。
切萨雷看了奈菲尔一眼,小心翼翼的讲手松了些。
“认、认识……”少年可怜巴巴的说。“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切萨雷轻哼一声,随后将少年推到不远处的椅子上,“你和诺伯特·费尔南是什么关系?”
少年的脸却不自然的红了,他抬起眼看了看奈菲尔,一副害羞的模样。他迅速扫了一眼切萨雷,连忙将头低了下来。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找他问一些事。”奈菲尔知道切萨雷眼中的戾气吓到那少年了,便蹲下来,和少年平视。“因为事关人命,所以还希望你配合一些。”
“诺伯特哥哥……诺伯特哥哥他……”少年支支吾吾,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讲他们之间的关系,来回念了几次诺伯特的名字,脸却情不自禁红了起来。
奈菲尔自然而然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没想到诺伯特那家伙还金窝藏娇呐。
“他一般什么时候来找你?”切萨雷突然问。
少年连忙抬起头,却闭口不言。
奈菲尔笑眯眯的看着少年,“你若是不说话我们只能在这里等他了。”
话还没说完,便听见楼下传来开门声,少年一惊,刚想大喊,便被奈菲尔捂住了嘴,一把按在椅上,切萨雷看了奈菲尔和那少年一眼,奈菲尔点点头表示自己控制那少年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切萨雷抽出腰间的匕首,小心翼翼的向楼梯口走去。
“睿恩,睡了吗?”
男人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切萨雷静静听着。
“睿恩?”
来人正是诺伯特,他一边解着自己身上厚重的外衣扣子,一边上楼。他刚送走曲拂儿,心情并不太好。这是唯一能让他心情平静的地方,在这小小的、安静的、纯洁而没有任何尔虞我诈的地方,他才能寻得一丝内心的平静。
睿恩是他在胡杨木小道认识的,是个艾利玛与乌利亚纳的混血儿。教皇并不满意这少年的惊慌失措,于是便在一次欢爱之后便遗忘了他。可是诺伯特却无法忘记少年如同雀鸟一般惊恐而脆弱的眼神,便向贾鲁将那少年讨了来。
还未等他踏上最后一阶台阶,一阵疼痛席卷了他。
待他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撞到墙上,那一双狠辣的双眸盯着他,那简直是他每晚的噩梦。
“殿、殿下……”诺伯特看见切萨雷拉下自己脸上的面罩,薄唇勾出一抹笑意,却让他从脚心开始升起一股寒意。
“她呢。”
诺伯特无法抑制自己颤抖的双唇,一瞬间他想了很多,教皇、切萨雷、曲拂儿平静而淡漠的眼神、那个成型的女婴,甚至还有杨柳……
诺伯特张了张口,却发现根本无法开口告诉切萨雷那些血粼粼的事实。
“她呢!”
切萨雷一把掐住诺伯特的脖子,关节几乎泛白。
奈菲尔上前制止切萨雷,“你是想连唯一的线索都掐断吗?!”
切萨雷恨恨的松了手,却依然钳制着那个孱弱的教士。“我问你,她呢。”
诺伯特慌乱的咳嗽着,“谁、谁……”
“别装蒜,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切萨雷的脸上明明是挂着笑的,却仿佛索命的恶鬼。
“我不知道。”诺伯特知道若是自己向他坦白了那些所作所为,自己的下场唯有一条。
“我有一百种撬开你嘴巴的法子,诺伯特,别磨光我的耐性。”切萨雷在他耳边说,“或者你希望我把那些法子都用在那个少年身上?”他回过头看向那个已经吓得几乎要晕过去的少年,随后又转向诺伯特。
“……”诺伯特知道切萨雷言出必行,可是若是自己说了……他只觉得额头一片湿冷,是出的冷汗。
“诺伯特,我建议你还是说了吧。”奈菲尔上前,轻声说。
诺伯特转眼看向那个他认识的年轻辅理主教,他镜框后面的眼神看起来平和而安宁,可是诺伯特知道,他和他体内流着相同的血,他们都是疯子。
“教皇陛下让我做的……”
切萨雷的心忽而被吊到了嗓子眼,他看见了那青年眼中的恐惧与愧疚,难道、难道……
“你们把她怎么了?!”切萨雷生怕从那个年轻教士的口中听见那几个字,然而,诺伯特的表情却仿佛已经告诉他,一切都晚了。
他忽然觉得冷了起来,那一种冷他从未体验过,一瞬间脑中闪过很多画面,一瞬间又空空如也。
空空如也。
“是教皇陛下让我做的……我不敢违抗教皇啊……殿下,我不能违抗教皇啊……”诺伯特小声呢喃着,“我不能违抗教皇的命令的……”
切萨雷闭上眼睛,而后又猛地睁开,他忽然明白了贾鲁的那种执着,执着知道杨柳埋葬在哪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人已经被送出城了,也许她已经死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都是教皇命令我做的。”诺伯特显然被切萨雷的凶意吓坏了,一股脑将那些事都说了出来。什么忠诚,什么对教皇的爱戴,全部抛在脑后了。他甚至开始恨起来,恨那个老东西的不近人情。
“孩子呢?”切萨来忽然没来由的问到。
“流、流掉了……”诺伯特的声音已经低如尘土。“我阻止过教皇的……我阻止过他的……”
切萨雷却笑了,声音古怪而莫名,“流掉了?他怎么会那么狠,那也是他的至亲。”
“陛、陛下也是出于好意,那个孩子会影响您和龙族女王的——”诺伯特连忙解释到。
一旁的奈菲尔皱起了眉,他没想到教皇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曲拂儿怀孕的月数已经很大了,那腹中的孩子已然成型了,他们怎么狠的下来心呢?
切萨雷看着诺伯特,仿佛在看着一具死人一般。他伸手掐住诺伯特的脖子,只听见咔啦一声,那年轻的教士便倒下身去了。而后他转了身,看向奈菲尔,眼神清澈而透明。
“切萨雷……你还好吗?”奈菲尔想要碰触切萨雷,他生怕那个男人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而他身旁那个少年,见到诺伯特倒地之后已经无法抑制的开始尖叫了。他连忙捂住那少年的嘴,制止他那几乎会让自己丧命的举动。
“你不用担心,奈菲尔,我不会对他怎样的。”切萨雷却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疲惫。而后他转身下了楼,奈菲尔只觉得那男人的背影第一次显得有些萧瑟而孤僻,仿佛他从未认识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