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
厨房里锅碗瓢盆叮叮咚咚地响着。
妙龄穿着格纹的围裙忙上忙下,一会儿让谢有鹤给她递个碗,一会儿又让他帮着关个火。不像是正经做饭,倒像是两个人过家家。
“阿有,中午做鸡汤好不好?”妙龄眼睛里涌动着星河,一脸期待,他们别离太久,她还不知道他的口味。
谢有鹤顾着洗碗,忙里偷闲瞥了一眼坐在外面撸猫的金宝宝,一时没听见妙龄的问话。
等待回复是件痛苦的事。就像考研复试等着成绩下发的那个下午,心脏七上八下的乱跳,恨不得蹦出嗓子眼儿。
儿子没回答。他不喜欢鸡汤。
“可是妈妈鱼汤做的一般。”妙龄急的在厨房打转,到处搜寻着可以用的食材,嘴里不断的念叨,眼泪又逼了出来,“也来不及做鸽子汤了。”
有点神经质。
又有点崩溃。
“妈妈。“
谢有鹤心疼,抓着谢妈妈的手,她在面对自己的事情上情绪起伏极大,就像有两个人格。一个人格负责前二十一年,责备她身为母亲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一个人格负责有他的未来,责备自己不够仔细,连孩子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你做什么我都喜欢。鸡汤也好,白饭也好,你做的我都喜欢。
我口味上没有特别不喜欢的东西,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唯一挑食的地方就是不太爱吃甜的。所以,你随便做。
“我回来了,我不会走,你别怕。”
“妈妈知道,妈妈知道……”
她是他的母亲,又不太像个母亲。
他那么优秀,可是他变得优秀的过程之中她完全没有参与,所以她自责又心疼。
就像是在波浪滔天的海上的一只小舟,不依附于海就会腐朽掉,依附于海又会粉身碎骨。
矛盾至极。
“有板栗吗?幺幺喜欢吃。”
谢有鹤另起话茬,不想让妙龄陷入太久的自我审视中。
“阿宝喜欢?”妙龄很快被转移走注意力,她发现谢有鹤很喜欢提金宝宝,不由得就想顺从他的喜好。
可是她太久不在圈子里行走,都不太了解金宝宝的事情。
“话说起来,多亏了阿宝在秦园提起你……”
厨房里面温馨。厨房外面的两个人就有点尴尬。
谢青山做饭难吃,所以不准进厨房。
金宝宝不会做饭,所以没资格进厨房。
两个大佬没什么交流地坐在沙发上,面上不显,但其实都在看着厨房方向发呆。
直到——
“你做的很好。”
“嗯?”
“你让阿有的养父母签了一份不管生老病死都不准再来找他的协议,还给了他们一百万的赡养费。”
他知道金宝宝几乎所有的流水全部都进了秦园的维护。金世那个伪君子,从秦园吸血,却跟个貔貅似的从不往外吐,明明是秦园的共同拥有者,金宝宝几乎没有从秦园的收入里拿到一分钱。
一百万在他们看来不是什么大数目,但是于她可能是底子都捞干净了。
“谢乖心太软了。”
金宝宝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嘴角上扬,谢有鹤真的很好,对他好过的人,他岂止是要涌泉相报,他恨不得把大海给抽空了。
只是,这样的性格,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太容易被掣肘。
她的人,只能听她的话。
“谢霖死了。”
谢青山直勾勾盯着金宝宝,她找人在监狱里好好招待了别人一番,出来以后没过多久就死了。
“他碰我。”
金宝宝毫无遮掩之心,冷着眼就看回去。她从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所以我才说你做的很好。”
谢青山欣慰的看着金宝宝,妙妙还在学着做母亲,他也在学着做父亲。
这种时候不需要有一对曾经对阿有有过巨大恩情的人反复在他们面前晃悠,夺取谢有鹤的注意力。谢霖一死,就像是在阿有和他们之间画了个天堑,这辈子都有龃龉,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好。
“秦园的事情你放心,只要谢家在一天,谁都别想打它的主意。”
终于!
得偿所愿!
“谢谢叔叔。”金宝宝想了想,样子难得扭捏,“我就是不能接受秦园里面一股子羊肉串臭豆腐的味道”
“哼哼。”谢青山也是老奸巨猾惯了,不想拆穿她,“金家的事你就不用管了。阿有已经安排好了。”
要说他对这么个儿子简直是不能再满意,他自认为就算是他自己来教育也不见得能把他养的这么好。
都是妙妙的基因好啊。
“啊?”
“他卖了十年给陈家的小子以此换了二十亿活动资金来搞垮金家。完全不依靠谢家哦~”
谢青山越说越得意,越说越欢喜,完全没注意到金宝宝已经面色阴沉,
“你干嘛?“
“给陈醉找点事情做。”
陈醉这个狗东西真是无利不起早,谢有鹤才多大,给他免费做十年,也不怕折寿了。
谢有鹤的钱都是给她买高定的!凭什么都揣到陈醉的包里?他吃得下吗?
“怎么做?“
谢青山也来了兴致,凑过去,看着金宝宝调出微信,翻到一个叫小狗眼睛的联系人,
“告状。”
金宝宝手指纷飞的在键盘上打着:陈醉的狗脾气,就喜欢小姑娘作作的,所以你要作知道吗?要让他闻得见,吃不到。
“我还不知道陈醉有女朋友了。”
妙龄跟舒浅关系好,要是陈醉有女朋友,妙龄肯定会知道的。
“未成年。”
“嚯嚯嚯……那陈立不得打死他。“
金宝宝暗笑,岂止,小姑娘还是个小变态,随便作两下就够陈醉抓心挠肺焦虑死。
嘿嘿嘿。
一老一少两只狐狸志同道合,笑得阴森森的……
“叮咚——”
“我去。“
金宝宝举着手欢快的往外跑,拉开门居然是提留着一篮子草莓的兰天成。
兰天成局促,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一见到她脊柱习惯性弯折。
“我……要不……走……“
“走什么走!”金宝宝努了努嘴,抢过他手里的草莓,“出去那么大一个老总,看见我还不会说话了。”
又没欺负他.
“诶,诶。”
五个人。
一张方桌。
妙龄和谢有鹤坐一块儿,她跟兰天成坐一块儿,谢青山一个人孤零零的坐主位。
嗯,看上去还是被儿子抢了媳妇儿的谢青山惨一点。
“来,”谢青山举着一杯红酒,样子豪气。
“咱们敬天成一杯!多亏了他,我和妙妙才能顺利认回儿子。”
一个仰头,杯子里的液体尽数干了。
那样子就跟梁山好汉往酒家里一坐,大喊一声两斤白酒,半斤牛肉没什么两样。
一身的匪气。
金宝宝看着自己杯子里的红酒,又望了望又在杯子里掺红酒的谢青山。
他们谢家也是见了鬼,三代的军政,一丁点儒将味道都没有,在外面还好点,一回到家就是个抠脚丫子的糙老爷们儿。
人间真实。
“多亏了宝宝。”兰天成明显感到自己和金宝宝关系缓和,一杯黄汤下肚,话也多起来,“当初宝宝和阿有在一起他就给我看了照片,夸阿有长得好看,我一眼就觉得像……”
谢有鹤看了眼埋头喝汤的金宝宝。
哟,害羞了。
他倒不知道她是个炫夫狂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