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琪发消息让我一定要去看他演出,说:“我好不容易排演完,你还没看过呢。”
我忽略了里面单独的“我”,直接当做“我们”,想想班上的排练我的确一次也没有参加过,心也有些痒痒地想去看。
司徒很严格,说彩排完后定期的练习还要做。我想去之琪那凑热闹,恳求道:“司徒,我就悄悄去看一眼,就一眼,马上就回来找你了。”
我可不想刚彩排完就回去再练习,老天啊,我的手指是真的疼了,一想到练琴就会疼的那种。
“我在这里等你。”司徒冷着脸找了个观众席坐下,杨扬下巴示意我快去快回,我心里耶一声,赶紧溜走。
舞台后面站了零散队形,人员复杂,主角被配角们混在一起,马老师和化妆师还在抓着几个不安分的男同学补妆。
“啊,不要,我不要画口红!”林木森上蹿下跳,好不安分,踩过衣服跨过道具,身手矫健,奈何马老师铁了心,追着屁股急追,我看他们这速度100米冲刺都能拿冠军了,忍不住噗嗤一笑。
“月月!”之琪突然走到我身后,我被吓了一跳:“林之琪!”我嗔怪着蹬他。
“你来啦。”他语气愉悦地上扬着,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凤眼微弯,我看到自己的倒影,仿佛里面装的全是我。
“咳咳—”我有些不自在地打消自己的胡思乱想,后退了几步:“还有多久上台?”
“前面一个也是同类型的,还要20多分钟呢。”之琪指指帷幕前。
“啊...这样啊。”我慢慢说着,那我,是不是来得有些不巧?
后台除了我们班还等着其他两个节目,因为人员多,格外杂乱,我有些失望地环视一周。唉,原本以为可以看到一点幕后的彩排,没想到老师追着学生跑,其他同学们也全然是一副松弛的样子。
“他们就一点不担心吗?”我问之琪。
他摘了帽子在手里把玩,摇摇头:“哪里会不担心,你看,他们手里都在拿着什么?”
我这才定睛看过去,原来不少同学们手里都抓着一本台词在闲话,这可能就类似于临考前拿着点什么资料作为心理安慰吧。
“你呢?”我回头看他一直在玩着帽子的手,“之琪,你也在慌张吗?”
“...怎么会?”他手上一顿,没来得及掩饰住,我仔仔细细地看他,他抓住帽子不动了,眼角却在微微抖动,我忍不住笑他:“哈哈哈,之琪,你眼睛都抽抽了。”
之琪耳朵刷地一下红了一圈,把自己眼睛遮住,马上侧过身:“你看错了。”
真可爱。
我笑着伸头过去,他于是又一转身。转了近一圈,我只好拉住他的手:“好啦。”
“嗯。”之琪有些闷气地说。
我看周围吵闹,拉着他走到门外的清净地方说话,这会老师还无暇去管,倒也没引起什么注意。
“怎么啦,你不是经常上台发言吗?还害怕这点小演出?”我牵着他的一个手指玩,这根手指刚刚转帽子的时候出尽了风头,灵巧的不像话。
之琪大手一覆,就把我的手镇压在掌心里了:“演戏,和演讲...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他在我面前也显露了一些人后的神情,带着一点下沉的神态。
怎么了?明明是那么活跃的一个人。
他顿了顿,终于说:“校领导想让我当主持人,所以马老师说可能要把我换掉。”他眉间带着一些失落,我抬头看着,忍不住说:“之琪,你低头。”
“嗯?”他疑问着,听话地低下来。
我总算伸手触碰到了,轻轻用指尖抹平那处褶皱:“不要皱眉。”
他愣了一下,嘴角慢慢上扬:“嗯。”他应着,头轻轻撞了一下我的手,像是被驯服的生物请求抚摸那样,我对上他的视线,手指又滑到他的鬓边,理了理碎发,扎扎的,又很柔韧,手感很好。
“月月——”之琪低头慢慢看着我,脚步往前进了一步,把我夹在大门和墙之间。
“嗯?”我抬眼,他的眼睫轻轻落下,视线已移到了另一处地方,那是我的唇。
他气息靠近,熟悉的温热里好像又氤氲着什么。
“想了?”我问他,他已经近在咫尺。
“想了。”之琪答,嘴唇最终擦了上来,含着吻住,微湿的唇瓣慢慢琢磨,带着点不自知的退却之感。我安抚地主动向前回应,抬手揽上他的脖颈,把他带着后倒到墙面上,伸了一点舌尖,去舔他微微颤抖的唇瓣。
后头门开着,尽是同学们嘈杂的声音,很热闹,而在这个门后的墙角,却是连轻轻的水声都无,只有唇瓣间缱绻地辗转、轻轻吸吮还有慢节奏的仔细平常。他的臂膀很快把我环在怀里,彼此的胸膛贴近,心跳相鸣,好像热了,熏染着人有些微微的迷醉。
“月月...”之琪呢喃着,退出一点,一下又一下勾着我的唇。我迷蒙着眼睛把他拉进,追过去,将他的唇瓣又吃到嘴里,细细吸吮。他便把我揉在怀里,我不得不微微踮起脚尖,被他托着腰。
“-嗯”他轻声低哼,忽然离开。
“怎么了?”我亲着他的嘴角,问道。
“...好像硬了”他说话的时候,半边脸颊都染红了。
“嗯?”我好笑地看着他,手悄悄溜下去,往下——
“不要。”他一下捉住我,眼神里在说着:不要调皮。
“好吧。”
他平复了一会,我抬头亲了亲,“心情好些了吗?”
“嗯。”他鼻尖轻轻靠在我侧脸上,睫毛微闪,还有些痒痒的。
等候室里老师叫准备站好队,之琪必须要回去了,我们又轻轻吻了片刻。
“待会在台下看演出?”之琪抱着我低头,问道。
他草帽边缘有些勾到我的头发,我解着,不情不愿地说:“司徒说还要再练习,我回来这么一会,他应该也久等了。”潜台词是:可能看不了他们的演出。
“那——”他还不待说话,走廊那边就传来了脚步声,我们赶紧分开,装作正常地站在门边聊天的样子。
“月月。”一双笔挺的大长腿在我身前站定,我有些心虚地抬头看去,是面无表情的司徒。
“司徒,”之琪面色如常地笑着打招呼:“你也过来后台,有事么?”
司徒点点头,然后又看回我,视线一转,好像注意到我的下半张脸上。
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我一时间有些紧张。之琪的心理素质明显好多了,从面上看,依旧是往常自信坦然的样子。
“没事。”司徒声线和平常一样平直、冷淡,“月月,我们该回去了。”
“哦,好好。”我抿了下唇,走到他那边。
之琪的目光一直放在我身上,对我笑笑:“那就再见了。”
“嗯,”我笑着,“你加油哦。”
“走了。”司徒等我说完,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走,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响,磕磕绊绊的,我侧头回去看之琪,发现他也正看着我,无声地说着:晚上见。
是了,我们约定了夜跑,今晚又是要见面的。
我想着这个,好一会才意识到司徒走得格外快,大步把我拉着,我勉强小跑着才能跟上去:“司徒,你能不能慢点?”我上楼梯,还有些小喘。
要不是楼梯上没什么人,我们这样一前一后的,也真是够奇怪的了。
“不能。”他意外地拒绝道,但是脚步明显放慢了一些,只是手还拉着,怎么都挣不开。我偷偷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心里笑着:不是说不能吗?
不过,他一路上神色冷峻,让我慢慢意识到自己可能哪里把他惹怒了:是等太久了吗,还是,看到我跟之琪...应该没有,刚听到脚步声我们就分开了。
而且,就算是看到了,又如何呢?他不也知道我们发生关系的事情吗?一直以来好像也没有过吃醋的样子,应该也是不在意的吧。
我一番推理后得到了答案,看来待会练习得更认真才行,要不然又被说了。
可是,一进了练习室,咚地一下,他就关上了门。
司徒放开手,转身看着我:“你说的看一眼?”他语气里带着一点讽意。
这确实是我理亏,我只好干笑着,顺手锁了门,走到钢琴边:“不好意思,逗留得有些久。”
司徒对这个解释不满,放下琴盒,仍是走过来:“逗留...在门外逗留?”他呼吸声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得那么近,我后背一颤,往前坐下避开。
“就...里面太吵,和之琪在外面聊了会天。”我低着头,打开琴盖。
凳子的软垫往下塌陷,他坐在旁边,按下一个高音符:“登-”
他身上的低气压太明显,我只好抬头看他:“司徒,我们开始练习吧?”
他指尖滑动,琴键上流淌出来一串急躁的音符。
“司徒?”我轻轻问他。
“不许,”他突然低沉地说,我还要问,他就转头过来把我的视线定住,我只能看着他继续说:“我不许你再去抱他、或者亲他、或者跟他上床。”他说到后面,声量微微提高。
“我不许,至少,在演出前,不要去碰他。”他这样说着,语气很认真,好像之琪是什么令人玩物丧志的存在。
他真的撞见了,不、也许他只是稍微一猜,就知道了。可是他这样说,我也有些难堪,忍不住皱眉反驳道:“司徒轩,你以什么资格说这个话?”
他沉默了一会,手掌覆上我的脸颊,目光低垂:“你说呢?”
我怎么可能知道?
我直接把他的手拿下来,有些古怪地反问他:“你这样说...”虽然和之琪亲近并非必须,可是,“不碰他,我难道碰你不成?”我故意这么说,仔细看他的反应。
他愣了一下,居然轻笑出声,气氛顿时松弛了下来。然后他只说了一个字:“好。”
我被他这个“好”砸晕了头。我何德何能...不过,期限是演出前,难道他只是出于准备演出才这样答应的吗?我不自觉胡思乱想起来,怎么也不敢往自己个人魅力上找答案——这样的东西,我怎么也比不过他。
虽然,我们亲过几次,虽然,我在他家留宿过,虽然,他也说过他和我音乐口味上有类同......许多个虽然过后,我也从来没有高估过自己,在我的意识里,我其实没变,还是以前那个偷偷喜欢他的那个陌生女同学,还是那个连招呼都不敢打的月月,只不过有了更多的经历,然后,仍为他这一道风景驻足。
“咳咳,”我清咳几声,索性跳过了一团乱麻的思绪,清声说:“那个,司徒,我们快开始吧,练完还要吃饭呢。”
“嗯。”他在我再三催促下,终于也没有再纠结,拿琴出来开始练习。
这一练就一直到上晚修。
由于各班彩排的原因,晚修的课都改成了自习,马老师剧本精良,听说过了,参加表演的同学们去吃了饭,又接着排练去了。
这下教室完全空了,我吃完饭,本来想直接在班上自习,远远透过窗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就瞬间退却了。
是班长,她穿着一身高贵的礼服正站在教室后门和几个男生说着话。
我不想让她看到了再说几句倒胃口又让人无所适从的虚伪寒暄,索性脚步一拐,往回走。
走着走着,不知怎么走到了2班门前。2班里坐着几个不认识的学生,我不由得想起以前几次和司徒碰面的场景,那时候他好像就是坐在靠前面的一个位置上,认真专注的侧影格外撩人。
“月月?”有一个优雅如如同大提琴的熟悉男声在近前响起,我转过身,然后不得不仰头:“关河洲?”
他也知道自己太高了,后退了几步。
“你准备走了?”他问道。
也许是最近碰过几次面,我对他不算太生疏,点点头:“嗯,班上没什么人,要回去呢。”
他踌躇着,脸上一番不好意思地问我:“那你现在,还算有空吧?”
我点头:“怎么了?”我看他有些为难的样子,知道他可能是需要帮忙,笑了一下:“没事,有什么你直接说就行,我不算很忙。”
关河洲像松了一口气,感激地说:“的确有事情要问你,是关于图片编辑的,你可以帮我看看吗?”
“当然没问题。”我一口答应下来,跟他去了办公室。
“你怎么想到要找我问这个?”我坐在电脑前修着图,问他。这是一张水墨风的海报,估计是话剧表演需要用到。
因为只有一个座位,他一个人有些可怜地站在桌边,也低头看着页面,回答道:“我和林之琪都在篮球队,听他说起过。”
“哦。”我点点头。手上鼠标按键哒哒地响,小隔间里又落入了一片沉默。
我专注在修图上,没怎么关注他,多花了几分钟把东西改好给他看:“这样行吗?”
“嗯!很好。”他有些惊喜地点头,和他高大身材比起来,有些反差的活泼。也是,天天见他遛狗在湖边跑步,他的确是应该要活泼一些。
“好了,事情解决了,那我就先走咯?”
“呃、等等,”关河洲叫住我,“我被分到的任务还有几张图,如果,还有不懂的可以再问你吗?”他一只手悄悄握着拳,有些紧张的说。
“当然可以。”我无不可地答应下来,和他交换的社交账号。
拿着手机走到外面时,我突然想起和之琪晚上夜跑的约定,他们现在还没回来,放学的时候应该很累了吧。
我拒不承认司徒那一番话的影响,以劳累为借口发了一条信息给之琪,说排练太累,暂时不约跑步了。
他后头可怜兮兮地发了个求摸头的表情包。
这家伙。我摇头笑着,放下手机。
回去宿舍先洗了澡,然后学了一段,晚上睡觉前,我和司徒照例发消息。
——司徒,准备睡了么?
司徒男神:嗯,你呢?
——我也是,跟你道个晚安(心)
司徒男神:晚安(心)
不知道为什么,发(心)都已经变成约定俗成了呢。我忍不住抱着手机在被窝里笑。
手机这时候突然又一亮,那边发起了通话请求。
这是干什么?我有些手忙脚乱地插上耳机,悄悄溜到阳台。
“喂?”
“月月。”熟悉的声线从话筒那边传来,虽然不是第一次通话了,但我还是下意识脸热。
“嗯,怎么了吗?”
“你知道,我们其实准备演出,时间是有点紧的。”他开门见山的说。说到这个我同意,这个周五就是艺术节晚会了,说实话,我还是有些虚。
“可是,现在的练习时间已经是能安排的极限了。”我们中午练习,下午放学后还要练习,若不是教学楼下晚修就熄灯了,司徒肯定还是要拉着我继续练的。
“严格意义上说,并不算极限,”他说,“我每晚回家还可以练习一段。”
“如果你愿意的话,也许,这个周可以暂时请假走读,这样可以增长练习时间。”
“走读?”我以为他指的是我回家继续练习,“可是,我父母这个周不在,我回去不太方便...”
“我知道。”他沉静地说,“我是指,和我一起练习。”
和司徒一起练习?我脑子转了个弯才知道他究竟在说什么。
“你是说——”我忍不住拔高了音量,马上又意识到这是在宿舍阳台,小声说:“你是说,我住在你那里?”
“嗯。”他很平静的回答道。
天,他怎么能这么毫无防备?我都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做坏事。
我还欲推脱,他下一个条件又堵住了我的嘴:“除此之外,如果你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直接问我。”
这个,确实是我现在需要的。
我纠结了一下:“那,我的假条要怎么办?”
司徒却说:“我帮你一起解决。”
“同意了?”
“嗯。”我不好意思地开口,心里则是尤为雀跃,这时候的我,只想着能和他住在一起,早忘了他在练习时的严厉了。
“好,那么,”他顿了顿,语气柔和了一些:“晚安。”
“晚安。”我忍不住甜甜地说,“明天见。”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