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类似于果香味,而从窗外透进来的晨光,不免令她从睡眠中苏醒过来。当她缓缓地睁开了眼帘后,印入眼中的不是以往自己所熟悉的寝室,而是奢华且精致的西式空间,四周的壁纸用着胡粉色调的图腾壁纸所装饰着,在天顶上高挂着的是简单典雅的复古灯罩,她的底下并非冰凉的磁砖,而是柔软舒适的米白色地毯,在她视线内映入的家具全是一些富有历史性质的古董。
她环视了周围一圈后,决定站起身子,不料当双腿施力时,便一个控制不住地瘫软在地面上。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脚踝上是一具相扣在一环的铁铐,这样的外物限制了她双腿行走的能力,仿佛一瞬间失去了下半肢,她只能缩起双腿地望着前方不远处的房门。
即便失去了快速行走的能力,她也没有放弃挣扎,“⋯⋯呜⋯⋯痛?”当她企图匍匐前进时,全身的每一处神经似乎都在与她作对,让她每动一次就伴随着刺骨的痛感。
“这里到底是哪?”她的前额因剧痛而开始冒出了汗珠,而控制不了地咬起唇瓣分散神经的痛觉,但似乎没有什么成效,反倒让她的思绪更加朦胧。
当她卷缩起身子时,门把传来了唰地转动声。
踏进门内的脚步声不只一人,因此她立刻竖起了警觉心,不过下一秒她便忆起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力,全身麻痹的酸痛、恍惚的神智,以及脚踝上限制自己行动的铁铐,这些立马让她绝望地沉下了面容。
“哎呀,人类,你可醒来了!”蹲下身的雄性兽人有着一头纯白的中长发,俐落地披散在两肩,因为与牠近距离的缘故,所以人类的她可以十分清楚地瞧见牠的那意外稚气的五官,在眼角下有几片极近透明的鳞片泛着光。但就在她以为自己遇上与“牠一样的兽人”时,雄性兽人那抹带着恶趣味的浅笑,以及那双因眯眼而更加尖细的赤红瞳孔,还有那高亢到有些诡异的语调,这些全都令她打从心底地发现了自己的天真与愚昧。
“你们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她早已泛白的面容,此时又更显得憔悴,那颤抖的嗓音配上轻柔的说话方式,都是如此地惹牠们怜爱,令牠们潜藏在心底的野性蠢蠢欲动。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是属于我们的『雌性』。”走到她身后的黑发兽人,有着一种军人般强势的气魄,比起方才眼前的白鳞兽人,此刻走到她的身后的牠才更令她心身畏惧,被牠所遮挡晨光,仿佛就像是在暗示着她即将步入深渊,从今日起她将再也无法脱离这一点一滴环绕在自己身后的黑暗了。
“你们一定是误会了!”就像是听到了一丝希望似的,她露出了清爽无垢的笑靥,转首仰望着黑发兽人说道。这时她也正视到了方才给她极大压力的雄性兽人,在那深邃的混血五官上是严肃的神情,还有那令人看不透、摸不着的黢黑眼眸,此刻是一点也不避讳地凝视着她。
“那个,我已经被赠予⋯⋯标记了。”她轻抚着自己的手臂,在衣袖下是那个牠赐予她的标记。她的温和的眼神中是无法忽视的幸福,甚至她在心中感谢着自己能与牠相遇,毕竟在这残酷的世道中,依旧能有不可多得的幸福。
“天呀,真的是个天真的人类呢!”白鳞兽人先是因笑得太过激烈而跌坐在地,之后牠拭去了自己眼角上溢出的泪珠,伸出了那只占满五颜六色刺青的手臂,一把掀开了她的过腕的袖子,当袖子掀到了手肘处后,牠勾起了一抹满意的弯笑。
在手肘之间,原本是一朵简单典雅的茉莉花图腾⋯⋯但是,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了,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里昂的标记,为什么?怎么会不见?”她慌张到已经无暇顾及身旁的兽人,可见这个标记对她而言有多么重要。
“人类的情绪波动还真是多变。”此时坐在两人沙发上的兽人,一只手靠在扶手上,过长的浅色浏海随着头倾斜的角度而露出了一丝细缝,那只瓶覗的眼珠子鄙视着跪坐在地面上的女人。
“拜托了!请你们让我回家!”
她痛苦地将全身都包裹了起来,失去了标记,也不在自己所熟悉的环境中,她又恢复到起初的模样了,“⋯⋯请你们让我回家吧⋯⋯”
“你口中所说的家已不存在了。”黑发兽人不带一丝情绪地说道。
“赫伯特,你看看,你吓坏她了,她都在发抖呢!”白鳞兽人如此唤着黑发兽人。
听见赫伯特所说的话后,她绝望地仰起了头来,颤抖的双唇缓缓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存在?”
“没了的意思,死了的意思,这样听得懂吗?”白鳞兽人强硬地把她的头转向自己,鲜红的瞳孔里映照着她惊恐的神情。
“苏芳,你不要刺激过头了。”坐在沙发上的兽人对着白鳞兽人叮咛道。
“⋯⋯那,里昂⋯⋯里昂还活着吗?”像是残存着一丝渺小的希望,她扭曲的面容在苏芳眼里是如此引诱着牠。
那瞬间,苏芳多少能理解牠们对于自己配偶那几乎病态的占有欲,看着她为了其他兽人痛心、揪心,牠不知为何会如此恼火,甚至恨不得自己亲手杀了那只兽人。
“知道是谁把你交给我们的吗?”既然让牠体会了这种不堪的情绪,那么牠也会让她好好地体会;这或许是牠与生具来的性格,要是自己不好过得话,他人也不得好过。
“⋯⋯你是在开玩笑吗?”她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肌肤,此刻更是泛白地到病态的程度,而手臂正自卫性地紧环着自己,试图缓解这不安定的精神状态。
“不是玩笑,是那只狐狸兽人亲手把你交给我们。”赫伯特淡淡地说道。牠知道要是自己不说句话打断苏芳的动作,这么任其继续下去的话,估计后果将会演变成牠跟西瑞尔都无法阻止的状态,毕竟苏芳一失控便无人能轻易地压制住牠了。
苏芳发现了赫伯特的示意后,牠便松开了拽住女人下巴的手指们,那力道之大得令她的下颚处浮出了指腹的痕迹。
“为什么?为什么里昂要⋯⋯这么做⋯⋯”貌似物理上的痛觉已比不上心里被深爱之人所背叛的伤痛了,她悠悠地将头转向了左边的玻璃窗,呆望着和日常相似的晨光、绿叶,但那些平日里所珍惜的幸福已不复存在。
她是人类,与牠们兽人不同,是被社会所争对的劣种,因此或许一开始她就不该奢望些什么,毕竟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空。
“因为你是雌性的人类,是专门给纯种繁殖的工具。”那个坐在沙发的兽人——西瑞尔,牠不拐弯抹角地将答案抛了出来,不管这个人类爱不爱听,亦或者是愿不愿意听,牠就将真相告诉了她,同时也好打消她那天真的想法。
“没事的,没事的,『白』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只需要乖乖地为我们生孩子就行了。”苏芳又回到起初那诡异的随和貌,牠一边轻摸着她的头顶以示安抚,一边轻抚着她灰桜色的发丝,甚至还为她取了个新名字,一个只属于牠们雌性的名字。
白,这不是她的名字,她从小到大父母唤她的并非这一个名字。但是,她根本没有勇气去反驳牠们,毕竟她已无退路可去了,家回不了,标记也消失了,甚至连牠也⋯⋯背叛了自己。
这一日,她被赋予了纯洁无垢的“白”,但是与之相反的,她这一生或许将这被禁锢在这宛如深渊的联结之下,而绝望的同时,也一并哀叹着无法再重回昔日的简单平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