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禄多此一问,把胡之源想回避的事搬到眼前,屁股狠狠挨了一脚。
胡之源活像扯谎被拆穿的孩童,小白脸涨通红,嘴巴几次开合,最后贴过身来,低声又不乏威慑放了句:“不许乱说!”
艾成萧抱拳道声“明白”,旋即去见胡之洵。
胡之源心想他这句明白,究竟是明白了什么呢?左右想不出所以然,他索性不寻思,反正不日他就去精骑营历练,有的是时日和这铁汉子交往。
一见胡之洵,艾成萧便命赵子绪把麻袋里的谢不懂倒出来,开门见山:“殿下可认得此人?”
胡之洵淡淡回应:“不认识。”
“好,那此人臣便拉回去处置了。”
到这胡之洵才问:“他所犯何事?”
艾成萧答得不咸不淡,“他混入边城驻地,因太过脸生被喊来问话,结果他百般抗拒并自服哑药。臣在他身上搜出大殿下您的令牌,故带来让您过目,看是否有人故意栽赃。”
胡之洵不解:“栽赃?”
“除了您的令牌,臣还在他身上搜出一封未来得及发出密文。经军师破译,得知内容是汇报他主子前段时日边城驻地闹病一事,并告知下一次计划何时进行。臣猜测此贼人八成是谍人,兹事体大,不得不来问问您。”
艾成萧说完,抬头注视胡之洵。
片刻思虑都没有,胡之洵斩钉截铁说道:“多谢将军,否则本王摊上大事还不自知。你知道,本王很看重你,敬你能干,大岳边地安稳有你九成功劳,若本王遣贼人坑害你们,岂不等同置大岳江山于不顾?至于他持有的令牌,本王只能喊冤,有心人想栽赃嫁祸,要想伪造也非难事。”
“臣也这么认为,那么他……”
“任你处置。”
随即谢不懂又被赵子绪塞回麻袋拖了出去,艾成萧告辞。
走远后,赵子绪见四下无人,道出心中疑问:“将军,事就这么了了?”
艾成萧沉脸冷笑,“自然不能这么了,可这阉人也再无利用价值。”
“大殿下一口咬定不认识。”
“如此才更说明他就是这厮主子。”
见赵子绪仍迷糊,艾成萧加以解释。
“他看这阉人第一眼就如看弃子一般,我问他是否认得,他已否认,那我说自行处置他便不该多嘴再问所犯何事,身负监国重任的皇子哪有闲心理会这些。”
赵子绪又不懂了,追问:“那将军也不该胡诌没有的事啊,他身上哪有什么密文,大皇子要看怎么办?”
“谁说他没有”,艾成萧怀里一摸,真掏出一封来,“我早备好了,真假无所谓,人赃并获就行。再者说,我胡诌不假,但你看他可有怀疑的样子?”
“他顺着您的话说,紧着撇清自己!”
这事就此告一段落,却也只是告一段落。胡之洵派谢不懂骗取凤儿信任定是为诡谍书,大费周章而事情未成,他究竟有何目的,艾成萧无从猜测,只知道事小不了就是。
“找地方埋了他,去蝶园知会一声,晚上我去见凤儿。”
*
凤儿这会哪有心思管谢不懂死活,也无暇琢磨他要诡谍书何用,总之没好事,她现在最烦心的,是怎样再面对公子。
锦哥儿苦口婆心,磨得嘴皮薄两层,耗到日头都落山,她终于鼓起勇气随他一同去关雎馆。
到了门口,她又不敢进了,锦哥儿推推她,“进去吧,至少先道个歉。”
道歉应该,却无法让金步摇复原,她摔得不光是他姐姐遗物,更是他一片痴心和还未开始的一段姻缘。这叫凤儿明白,何谓覆水难收。
踟蹰半天,她终是没叩响公子房门,锦哥儿也无奈,只得再陪她回栖梦楼。没走出几步,凤儿发现一扇窗亮着灯,是她受训时所住的屋子,梳弄至今再无人住过。
两人悄声移步过去,见窗子虚掩,公子坐于妆台前,手里摆弄着金步摇的残骸,努力将其复原。
散落的珠子已穿成串,金丝蝶翅仍七扭八歪,公子小心轻手用铜镊夹着碎玉片,一点一点拼凑,却如何都拼不全。他放弃了,转而夹起一颗红宝石往蝶头上粘,粘上,掉下来,再粘上,还掉下来,好容易粘牢一颗,他又寻不见另一颗。
公子神情瞬间颓然,双臂重重垂到身侧,静静呆坐直视案上残破步摇,半天不眨眼。
凤儿用力攥了攥手心,掌中那另一颗红宝石硌得肉疼,刚卯足勇气要唤他,却见公子把那一摊珠翠玲珑猛地一推,大吼一声,接着抱臂埋头,双肩直颤。
他是在哭吧,凤儿从夫人口中听说公子也曾是个爱哭的孩子,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心里刚蓄够的勇气登时全部蒸发。
二人各自煎熬,锦哥儿的焦急变成双份,凤儿难受他不忍,公子难过他也一样,不知该先顾哪头。
凤儿转身扯扯锦哥儿袖口,哽咽说:“锦哥哥,带我去园子外头走走吧。”
锦哥儿吓一跳,“你还想出去?!”
她忙摇头,“我不是想跑,只是想去那棵大树下坐一会儿。”
一口气松下,仅是去那里,那带她去无妨,锦哥儿叫小厮帮忙跟润娘打声招呼,带凤儿走出蝶园。
凤儿口中那颗大树,离锦哥儿当年的家不远,他幼时常去那儿玩乐。刚被卖到园子那会儿,锦哥儿时常想家,有次偷溜出去,眼看家就在前方不远,他忽然想起娘已改嫁,怕早不在那间破房子里,他只在大树下坐了几刻又失落地折返。
到了园子,凤儿正转圈找他,见他回来抓着追问他去了哪儿。锦哥儿如实与她讲,她说以后再去一定带着她。
从那以后,每次凤儿遇到不顺心的事,锦哥儿便偷偷带她去那大树下散心,直到她入关雎馆受训,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预告】次回!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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