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微庭和甄钰在门首相持不下,站了不足一盏茶的功夫,甄钰感到腿心里的有东西不住淌流下来,突然有些倦累了,后退一步,半依在门上,眼儿斜溜,姿态千分旖旎,她把身后的秀发撩到胸前,指尖动起,慢条斯理地将它们织成一条麻花辫:“我当是顾老师怕被人误以为来蓝桥嫖妓所以才犹豫,只不过越在蓝桥门首站得越久,嫖妓之嫌越大。既然顾老师不想要那件东西,我明日便烧了吧,留着一个死去之人的照片,不吉利。”
说完转步走进蓝桥,顾微庭魂儿分成两团,一团没理智被色勾去,一团被甄钰藏着半截不说的话勾去,随在身后款行,趴在墙边睡觉的看宅猫儿见有生人来,胆儿一破,“也凹”一声,越墙而走。
甄钰步子悠扬多变,时而小俏步,时而流星步,顾微庭时时关注她的速度,免得和初次那样,撞了个胸腔挨香背之势。
甄钰带着顾微庭到自己的房间,她一把推开门,褰起挂在门上花蕊般的珠箔,作了个手势让他先进。
顾微庭不动,身上感到某种寒冷,下意识轮眼看了看屋内。
屋内焚香插花,正中间放着两张灯挂椅,之间有一张高束腰红木香几,下方放着装水的木纹釉盆,上方置着一个红木果盘、一只青花奶子碗和一件后加彩的鎏金宝鸭。
鎏金宝鸭里点着烟,篆烟袅袅上荨,把身后壁挂着的一副红鳞碧藻鱼汇画遮掩住。左右的角落里摆上绿沁沁的绿萝,在屋内的右边,有一架四扇花鸟纹折屏,折屏后面是一张梨花拔步床,挂着湖色绉纱帐子。屋内的家生什具井然有序,不比那些富贵人家摆放的差。
甄钰自己先进了屋,笑道:“一间房间而已。”
顾微庭看着脚底的泥泞,思忖了许久才踅进屋, 甄烟移步至镜台,掇来一张春凳:“老师先坐一会儿吧,我身上有些湿,要先弄干,免得着凉。”
顾微庭看了一眼春凳,又看了一眼镜台,台上放着花花搭搭的木盒子,还有孩童的耍货,吸人眼目的是镜台侧手边,放着一本算学书,摊开到第二十九页,书内夹上一只未合盖帽的水笔。
书本空白之处写满了字,顾微庭走近看,写的都是些知识点,往前一翻,前边也写满了东西,字形端端正正的,他觉得好笑,这位学生十句话里九句假,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却不骗人。
顾微庭把水笔的盖帽合起来,看甄钰的书看走神了,抬头要问正经事情,却发现那甄钰在花鸟纹折屏后换衣裳。
折屏薄薄,虽看不见细致的东西,却能见女子的身躯被勾勒成灰灰的剪影,凹凸有致,曲线流畅。
顾微庭心头微跳,一口浊气填堵咽喉,忙转过身子,坐到春凳上去,开始翻阅甄钰的算学书,他要假装自己没看见。
顾微庭故意把翻书的动静弄响:“你要给我什么东西。”
“waiting……”
甄钰的声音从折屏后传过来,尾腔拖的很长。顾微庭因着一句waiting,脐下聚火,火才开始烧,甄钰又说:“Wait a moment.”
甄钰前边那句waiting定是故意的,此地不宜久留,顾微庭骂自己脑子进了水才随甄钰进来,说什么重要的东西,是骗人耳。
顾微庭盖上算学书,再也坐不住要立刻离开,谁知甄钰已从折屏后走出,那镜子恰好对着折屏方向,他一抬眸就瞧见了。
甄钰一头可鉴的乌发披在腰后,上身着一件翠色欲流的鹦哥绿沉鱼落雁纹肚兜,系带略松,两肢裸然,左臂上贴着一朵粉浓浓的牡丹花,一块方布遮不住那月弯似的锁子骨,挡不住圆珠似的脐眼,蔽不了胸前的小凸点;怜腰上低束一条海天霞鱼鳞百叠裙,绿粉穿搭,倒有些相趁,裙下露着一点水红鸳鸯眠鞋,微微一动,便是遍体散娇香,沁鼻入脑。
顾微庭怔在原地,甄钰没把眼放到他身上,自若地在釉盆旁蹲下身,用里头的水洗面,随意掬起水往脸上拍一拍,很快便把脸上多余的胭脂一并洗干净。
盥讫,甄钰拈起果盘里的干湿巧果吃起来,都是些红枣、桂圆、核桃之类的颜容品,吃了几颗,又举起青花奶子碗喝了几口牛乳,白汁沾上了朱唇,她便伸舌卷净。
如今的情况左右不是,顾微庭头低下看地板,说:“你到底要做什么?”
甄钰两颊充了气,幽幽地说:“顾家也有正人君子?”
想的没错,他还是被骗了,顾微庭屁股离开春凳,只是不迭起身,肩头被一双掺掺女手捺住了。
甄钰弯下腰,附着顾微庭的耳朵低低道:“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了,得不偿失”
一阵馥郁兰香哕在面上,顾微庭喉咙生热,吞了口津水,转过身来欲推开她,没谙乎炙热之掌把酥乳覆了个严实。
酥乳微陷,两颗挺立的红端在掌心触感显然,顾微庭抽回手,白净的脸面已成大红之色,唇瓣蠕动多时,最终只是冷声道了两个字:“自重。”
甄钰毫不避诎,裸然之肌色如截脂,十分感目,那背上只有一根赤绳松松垮垮的横在腰间,抬手一扯,便是春光乍泄,她褰起衣裙跨坐顾微庭膝上,眉目暗挑,与他两注视,说: “你阿爸睡了我姆妈,哥哥睡了我娘姨,按这么说,顾老师是不是也要睡了学生呢?”
甄钰转着眸子玩味他的言辞与颜状,言辞支吾颜状羞赧,十有八九是个不谙情事的少爷,还以为他出洋多年,早该是花性子了。
甄钰两靥的笑痕加深,空出一手挼他的右耳垂,轻轻款款的。
“我与他们没什么关系。”柔弱嫩凉的指梢在耳垂作用,顾微庭精神罔罔,竟有舒坦之感,喉头不经意发出一声粗喘。
喘声落耳,顾微庭自知掉态,屏着气绷着脸,一副视死如归的煞样,连颈上的筋脉根根可数。
甄钰解了腰后的系带,挂在胸前的肚兜儿立刻变得松垮,门外忽有促促足音响起,几个娘姨从缝隙里见了室内的关目,赶快上前将门关严了,而后掩面自去,离去前嘴里痴笑有声,“大囡囡长大了。”
甄钰习惯若自然,说:“听说顾家二爷是个读书人,二十有六,温栗成性,人款极佳却未恭喜,身旁无红颜知己,不是花性子,本以为是道听途说,不想今日一探,真是如此。西洋的女人胸大臀翘,也亏得顾老师把持得住。”
顾微庭昂昂不动对着眼前上身几近赤裸的女子,嗤笑一声:“你姆妈和娘姨都凹上顾家,怎么,你也不甘示弱要凹一个?你们干这行的野心都是如此大?从前你待我忽冷忽热,原来是在欲迎欢拒?勾引的手法如此熟稔,应当与人演了好几次肚脐了。”
甄钰话赶话,道:“顾老师莫要舌端月旦,下眼相看,蓝桥干的是零碎嫁勾当,这送往迎来的,不得已仰食而活,倒也有一丝骨气,不是任何客都迎的,那些丑贼生,连入门的资格都无,凹上顾家,只能说是姆妈与娘姨得人心。而学生到底是花月之身还是葳蕤之质,与学生睡一睡不就知了?”
甄钰转了一个话头,一手取下顾微庭鼻梁上的眼镜丢到身后的镜台上,一手去到顾微庭的胯间按摸,并柔声与他咬耳朵:“顾老师有感觉的,其实学生也有感觉,今日见到顾老师以后,哪儿一直有些湿。”